第2章 疾風勁草

直到眼淚滴落下來,宋晚玉方才從那種夢魘般的情緒中掙紮著醒過來,擡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臉上濕漉漉的,全都是眼淚。

因為怕驚動屋裏的人,她用力咬住唇,屏住呼吸,跌跌撞撞的從屋裏退了出來,伸手合上門,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

直到房門合上,宋晚玉用背抵著門板,這才閉了閉眼睛。

眼淚總算止住了,可她胸膛裏的心跳卻仍舊鼓噪——就像是有人將她的心捏在掌中,使勁的捏著,像是想要從這顆心裏擠出沸騰的心血、剮出鮮熱的心尖肉。

宋晚玉閉著眼不出聲,周遭的一切似乎也都靜默了下來,安靜得出奇。

就連那個引路的侍女見此情況也是臉色慘白,死死的低著頭,屏息斂聲,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動公主。

幸好,宋晚玉很快便尋回了自己的理智,心頭那洶湧而來的心潮也終於止住了,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這才轉頭看了眼一側的侍女。

宋晚玉生得極似元穆皇後,瑰姿艷逸,綽態多姿,堪稱是容光攝人,令人不敢久視。尤其是,她生了一雙形狀極美的鳳眸,眼角微微上挑,便是不笑的時候也仿佛含笑,帶著一種勾魂般的情態。

然而,此時,她的鳳眸含著淚,眼珠近乎赤紅,目光尤其嚇人。

侍女被看了一眼,後背也跟著泛涼——就像是面對暴怒的野獸,哪怕是無意的越界或是冒犯都可能會招來對方的暴怒,被人用利爪撕破。這種面對危機時本能的畏懼令她更加謹慎,不敢擡頭,不敢出聲,甚至大氣也不敢出。

幸好,宋晚玉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珍珠,”她開口喚了侍女的名字,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便又清了清嗓子,一面想,一面吩咐道,“你替我去傳個話,派人請太醫過府......”

適才推門進去時,宋晚玉情緒激蕩,只匆匆一瞥便退了出去,心裏慌得不行。但她到底還是看清了,此時穩下心神回想便已覺出不對:榻上那人臉上有傷,面色似乎有些蒼白,顯是情況不大好。偏對方正躺著,身上還蓋著被子,適才那一眼也看不出他到底如何了,也不知他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受傷了?

所以,還是要請太醫過來看看,而她也得親自去一趟秦王.府,問個清楚......

想起先前管家說的“那人身子似是不大好”,以及珍珠說的“那人是被擡進來的,之後也一直昏昏沉沉的”,宋晚玉便覺得心口仿佛火燒一般的難受——那人武藝高強,素來敏銳,可適才她推門進去卻沒有半分反應,情況肯定比她想得更糟糕。

宋晚玉越想越是心緒紛亂,一顆心仿佛也被人撕成了兩半,一半想要進去守著人,一半想要先去秦王?府問個清楚.......

只是,近鄉情怯,近人情更怯。

宋晚玉忽然見著了那人,心頭百感交集,又痛又酸又苦又憂,竟有些不敢去面對那人——否則,她適才也不至於就這麽倉促的退了回來。

所以,她很快便下了決心,平穩了下呼吸,開口吩咐:“讓人看好這裏,等太醫來了便叫進去看診,要用什麽藥只管去庫裏去,你就守在這裏,別叫旁的什麽人進去打擾.......”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來。”她必須要先去秦王.府,問個清楚,順便也要好好想一想該如何面對那人。

話雖如此,人心總是不受控制的。宋晚玉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看,看著那扇已經被她合上的房門,神色有些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珍珠自是恭謹應下:“是,奴婢知道了。”

宋晚玉微微頷首,稍稍理了理自己的儀容,擡步便往馬廄去,生怕再拖下去,自己一時克制不住便要回頭去屋裏看人。正因如此,她走得甚是匆忙,都顧不得換身衣服,從馬廄裏牽了馬便往秦王.府趕去。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很沉了,將要入夜。許多人家已開始要用晚飯,策馬從街頭過時還能看見裊裊炊煙,以及屋舍裏飄出的煙火味,時而還能聽見孩子的笑聲。

然而,旁人的歡樂無法感染此時的宋晚玉。她冷著臉,一路策馬疾馳的趕到了秦王.府。

秦王.府的人自是認得這位公主,連忙迎了上來,眼見著這位公主自己翻身下了馬,擡起手上的馬鞭就是一甩。

馬鞭打在地上,發出“啪”的聲響,驚起許多塵土與砂礫。

下人立時肅然,上前行禮,再不敢說什麽閑話,只恭謹問安。

宋晚玉那張絕艷的臉已被夜風吹得微微發白,仿佛是上好的白玉,無暇且堅硬。只有她的眼角微挑,還有些紅,仿佛是春日湖水上飄過的一縷桃紅。然而,她的神色近乎冷漠,此時手持馬鞭,直接問道:“我二兄呢?”

下人見宋晚玉這般形容,皆知這位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只怕是不好惹,忙迎了她往秦王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