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酒瘋

楚傾看懵了,想問她怎麽了,她就又倒了一碗,仰首再灌。

這酒夠烈,酒勁上來得也足夠快。眩暈勁兒從腦子正中心往旁邊擴散,橫沖直撞,她再擡眼夠酒壇時已醉眼惺忪。

第三碗倒滿,她端起要引,突然伸來的手按住她手腕。

虞錦還沒醉到那個份上,不看也知是誰,不理會,只想避開他。

他索性將她手腕攥住:“陛下別喝了。”

“你憑什麽管我。”她輕笑。

他仍沒松開,想了想,改口:“陛下有什麽心事,不妨說出來。”

她又輕笑,借著酒力,帶出怨氣:“憑什麽說給你聽!”

一壁這麽說著,她一壁心裏倒也還明白,她原就是來找他說話的,只是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來,想靠烈酒壯膽。

只是眼下酒勁還不夠,不足以讓她說出那些話,倒讓她有了借酒耍賴發瘋的勁頭。

楚傾神色微凝,再開口,語氣放輕了些:“臣可以請貴君來。”

面前秀眉蹙起,她擡眸看他。

他站在她面前,背對著窗,窗戶投進來的光線將他籠住。但那光線太亮,加之酒精作用,明暗反差之間倒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到他口吻淡泊:“或者陛下想與誰說,臣叫人來。”

她只盯著他,盯了一會兒,又低頭看酒碗。手強硬地一抽,伴以冷笑漣漣:“多管閑事。”

他挑眉,語氣也生硬了些,冷邦邦地提醒她:“陛下來臣的德儀殿,倒嫌臣多管閑事?”

“你的德儀殿?”她喝了口酒,沒有剛才那麽猛了,只抿了一點。

“什麽你的德儀殿,皇宮都是我的皇宮,早晚把你廢出去。”

楚傾不作聲了,虞錦又抿了兩口,目光渙散地再擡眼時,眼前已無人影。

他走了?

她皺皺眉頭,一時有點忘了來意。

管他走不走呢。

心裏忿忿的,她繼續低頭喝酒。

一小碗酒再度見底的時候,她聽到門口有了點響動。好像是兩個人在說些什麽,聲音壓得低,她聽不太清,只聽到最後一句似是在吩咐宮人退得遠些。

接著,他從門口的屏風後繞回殿裏來,手裏多了個托盤。

她習慣性地橫眉冷對:“幹什麽?”

“下酒菜。”他足下生風地走近,將托盤放下,自己在旁邊坐下,也不再說什麽,只把筷子遞給她。

“嗤。”虞錦嗤笑,也不接。又倒了碗酒抿著,心下醞釀著底氣。

再喝下小半碗,她將碗撂在桌上。放得不清,酒液震出些許,濺在手背上。

胡亂地在桌上蹭了一把,她感受著他的注視,終於定住了心。

又喝了口,她盯著桌面,自言自語般地輕道:“楚家是冤的。”

楚傾神色一震。

她分明地感覺到喜悅在他身上漫開,縱不看都看得出來。她因此而不忍多等,開口又說:“但朕還是得殺你全家。”

他的那份喜悅驟然散去。

他慌亂地看著她,久久等不到下文,便去讀她的心。卻又只讀到她心裏亂糟糟的,東一句西一句,讓他讀不明白。

她也不看他,避著他的視線,揀碟子裏的花生米吃:“朕會留著楚休,留著楚杏……再多留幾個年輕有才的女孩子,讓她們好好活著,來日朕的女兒繼位,讓她給你們平反。”

“至於是誰背後陷害……”她眸光一冷,“朕也自會查個明白。不論是誰,朕會辦了她。”

是有什麽別的問題,還是她深信不疑的暗衛根本就有問題?這都要盡快查清。不僅是為楚家,也是為她自己。因為這樣大動幹戈又悄無聲息的栽贓,怎麽看都不像是只針對楚家的,總有一天要動搖皇權根基。

她只是一時想不清,若有這樣一方勢力在,上一世她為何能安然在皇位上坐到壽終正寢。

但終究都會弄明白的。

她將這套約定俗成的流程說了出來,自顧自地又倒酒,等著他的反應。

他一時不言,她渾渾噩噩地續說起來:“你們楚家,那麽大的家族,數人官居要職,這案子又牽扯太大。朕一旦低頭,讓天下人都知這是錯的,勢必朝中震蕩……”

說罷她不再言,只等他發作。她想聽他發火,聽他像從前那樣令人厭煩地與他爭辯。

她盼著他惹惱她,因為只消那樣,她就可借著火氣將這些事辦下去了。

可是等了半晌,他沒有說話。

他將那只空酒碗拿過來,自顧自地倒上酒,喝了起來。

沒有像她一樣豪飲,他只喝一口就放下了碗。

發白的面色微微緩和,他眼中恢復成了平靜如止水的樣子:“臣有一事相求。”

她淡淡:“你說。”

他頷首:“求陛下讓母親死個明白。”

她持著酒碗的手一滯。

佯作從容地又喝了一口,她狀似隨意地問他:“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