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端午(第5/6頁)

方雲書又續道:“依我看,倒是那關於楚休的傳言更可信些。”

方貴太君眉頭鎖得更深了:“怎麽說?”

“你就想想,陛下對元君轉了態度,是不是從把楚休調去鸞棲殿開始的?”方雲書笑音發冷,“如今元君都回德儀殿了,他還在禦前侍奉——若說陛下是為元君高擡貴手放過了他,您覺得合理嗎?”

若說是為元君高擡貴手放過了楚休,便合該讓楚休跟著元君回德儀殿去。

現下這樣,看著倒更像是,陛下為了楚休放過了元君。

他這般一說,方貴太君倒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楚休年紀是小了些,但陛下總歸年紀也不大,與楚休不過相差三四歲,喜歡楚休也不是多令人意外的事。

“若是這樣……”方貴太君斟酌須臾,淡聲,“倒好辦了。”

方雲書頷首不嚴。

他自知舅舅是什麽意思——元君從前再如何為陛下所不喜,也還是元君。

楚休就不同了。

楚休是個宮奴,且還不同於鄴風這樣正常入宮的良家公子,而是正經沒入奴籍的,在宮裏就不算個人。

死了也不值什麽。

趁著他還沒得封,不明不白地沒了,陛下就是喜歡他也不好大動幹戈地追究。

等過一陣子,陛下自會忘了他,也就自能再看到別人的好處了。不論她喜歡誰,都好過楚休。

這宮裏,由不得楚家人再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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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棲殿,虞錦沐浴更衣後就上了床,卻因為說媒失敗睡不著,翻來覆去半晌之後,喚人取了奏章進來。

正好,吳芷昨日恰有新的奏章呈進來,她還沒來得及看。

吳芷在奏章裏說,附近幾個村子的情形都已經摸清楚了,大約是因為地方偏僻的緣故,情形比陛下所想還要糟糕些——識字的人連一兩成都沒有。

其中最嚴重的的一村,男女老幼共一百二十號人,就兩個人認字。平時迫不得已要寫書信的時候都要托幫著代為執筆,有信回過來,也得讓她們幫著讀。

吳芷已向村中轉達了皇令要他們識字的意思,百姓莫敢不從,但私下裏,猶能品到幾許嗤之以鼻。

有年輕人說,讀書識字有什麽用,有那閑工夫不如多種點莊稼來得實在。

有老年人道,讀書識字實無必要——他們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不也活到了這個歲數?

吳芷為此氣得夠嗆,覺得這些人鼠目寸光,在奏章中都多有幾分忍不住的氣憤,可想而知身在那裏更沒少發火。

虞錦反倒對此並不意外。

“讀書無用論”這種東西,在二十一世紀都還活著呢。上微博一刷,總會有人侃侃而談,說些什麽“你們讀大學有什麽用,還沒我搬磚掙得多”之類的話。

冷靜下來想,你還不能完全說這些人不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人類的發展就是這樣的,有人拼腦力有人拼體力,站在個體角度說,拼體力的人確實未必比拼腦力的過得差。

她派吳芷出去,也不是為了與這些人爭對錯。而是要站在一個跟為宏觀角度去看,為了長遠發展把這事辦妥就行。

硬去和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鄉民說道理,現下是說不通的。不是吳芷的學識不行,而是她與這些鄉民根本沒在一個世界裏,互相都沒有同理心。

所以大道理現在不必多提,用些接地氣的方法讓他們接受這件事、不抵觸地好好開始學就可以了。

開頭的一兩帶或許學得勉強,往後慢慢嘗到了讀書的帶來的生活便利,後面自然就更容易推行。

所謂潤物細無聲。

虞錦邊先在奏章裏寬慰了吳芷幾句,讓她不必與這些閑話較真。接著復又提筆蘸墨,將自己的想法一一寫下:

“掃盲班”;

“義務教育”;

“從娃娃抓起”;

“積分獎勵制”。

……

她突然懷疑老天讓她投胎十七年又把她搞回來,是把未來世界當成治國培訓班讓她補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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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禦前宮人們照例是在女皇去鸞政殿上朝時輪值。

楚休打著哈欠往殿後走,快到院門口時被個遙遙趕來的宮人攔住:“哎,楚休!”

“嗯?”他睡眼惺忪地偏頭,那人道:“花房那邊有新的花要送來,人手不夠,你去搭把手,幫著搬兩趟。”

“……哦。”他迷迷瞪瞪地一應,那人又急匆匆往院子裏去了:“你快去吧,我再喊幾個人。”

楚休只得提一提精神,往花房去。

花房位處禦花園北側,要經過一片太液池支流匯成的小湖,小湖不寬,上有石橋,過了橋便到了。

楚休困得腦子發木,一路上哈欠連天,走得也不快。過石橋時隱隱約約地聽到腳步聲也沒理會,忽聞有人一喊:“楚休?”

楚休回頭,就見一物猛地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