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除夕(第2/3頁)

楚傾聲音淡泊:“比你想的更來者不善。”

楚休不清楚那位楊常侍是什麽來頭,他卻清楚。

楊常侍的母親在大理寺當差,兩年前楚家被抄時還是個無名小卒,近兩年卻一路升遷,現下已官居要職。

她升遷,憑的便是挑楚家的罪名。子虛烏有的大罪小罪她總能羅織一些,一兩個月裏總能上個三兩道折子。

這些折子裏提及的罪名或許至今也沒有幾樣坐實,但又的確投上所好,一本本鋪成了她升官發財的康莊大道。

所以楚傾不想有話柄落在楊宣明手裏,亦不想像縮頭烏龜般躲著他。

楚休便見楚傾擡手抽開了腦後的系結,眼上的白絹頓時松下。

楚休一凜:“哥,你幹什麽?”

“沒事。”楚傾將白絹塞給他,“走吧。”

言畢他就走向房門,楚休忙上前扶他,替他將門推開。

“元君。”楊宣明差來的宮侍一揖,楚傾沒有理他,信步行向內殿。

有什麽事,來就是了,反正他也躲不過去。

楚傾這般想著。

他一直沒告訴楚休自己為何不想去參除夕宮宴。傷病未好不過是個輔因罷了,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再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

與女皇成婚兩年,他們總也不是每一次見面都爭吵不休。平和地說上幾句話的時候雖然少,但總歸也有。

只是這份平和,從不會當眾出現。

在人多的時候,她總是樂於讓他無地自容。

成婚後的第一次除夕宮宴便是這樣。那時貴君姜離取了新釀成的杏酒四處敬酒,而他自幼對杏有敏症,只得委婉推拒。

姜離也沒說什麽,女皇卻側首看過來,明眸裏慍意分明:“大好的日子,元君成心掃興?”

他不得不離席謝罪,她卻又像看不見他一樣,繼續與旁人談笑風生,獨留他一個人頂著滿殿饒有興味的注視跪在禦案之前。

還好那場宮宴沒過多久就散了席,在她離殿之後他自能起身,否則那般局面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後來他慢慢明白了,他就像她手裏的一面鏡子,她要用他向滿宮滿朝投射出她對楚家到底有多麽厭惡。

只要楚家的罪名尚未定下,這種事在他身上就不會終止。

邁過內殿門檻,楚傾聽到一片問安聲:“元君。”

“坐。”他頷首輕聲。楚休自知他不願讓旁人看出他還瞎著,一語不發地直接扶他去右首的位子落座,不必他多看路。

坐在對面的姜離打量著他:“元君氣色好多了。”

楚傾應了聲嗯,聽得耳邊有奉茶的輕響聲,搭在矮幾上的手一探,穩穩地端起茶盞來抿了口。

氛圍著實有點尷尬。

楚傾心下一數,屋裏七個人,除他以外余下六位近來個個被女皇翻過牌子。

六人則也都打量著他,心裏存著一股說不出的氣,暗想憑什麽他一個罪臣之子住進了鸞棲殿,還弄得陛下翻牌子都不肯行|房了。

其中當屬楊宣明最是不忿。

楚家一案上,他家功勛最盛,如何看得了楚傾翻盤?

他無聲地睇了眼楚傾,又看了看楚傾身側與他有五六分像的楚休,銜笑起身:“元君。”

楚傾擡眸,楊宣明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腳:“聽聞元君少時習過劍,臣近來得了柄上好的寶劍,只放著不免可惜了,便想獻給元君。”

楚傾自知他沒安好心:“我也多年不碰這些了,常侍不如獻給陛下。”

楊宣明答應得卻快:“也好。”

楚傾鎖眉,不由得探其心事,方知這劍原就要獻給陛下,心下只好笑這番虛偽客套。又聞楊宣明著人去取了劍來,很快再度向他開口:“還勞元君先行一觀,看看究竟好是不好。免得在下眼拙不識貨,倒讓陛下笑話。”

這倒不好拒絕。楚傾想想,誇就是了,饒是看不見也照樣能誇。

他便頷了頷首,示意楚休上前接劍。楊宣明也並無更多廢話,回身從宮人手中接過劍來,就要遞給楚休。

還有半步遠時楚休伸手欲接——卻眼見楊宣明手上寶劍猛地一松,脫手墜落。

楚休下意識裏想抓,終是沒來得及。咣地一聲,寶劍落地。

響聲直令殿中唰然一靜,楊宣明退開半步,面色難看:“元君你……這是何必?”

楚傾神情微變:“常侍何出此言?”

“是下奴沒拿住。”楚休看出楊宣明成心,唯恐兄長再惹上麻煩,幹脆跪地,“不關大哥的事。”

這聲“大哥”又令眾人都一滯。

顧文淩是個素來不喜這等算計的人,更厭煩楊宣明這樣拙劣的找茬手段,便鎖眉調和:“罷了,一時失手。今天過年,常侍就……”

話音未落,驟聞啪地一聲脆響。

滿屋再度一靜,楚休捂著臉擡起頭,驚怒交集。

“押去外殿。”楊宣明居高臨下地淡看楚休,“掌嘴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