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乞求(第2/3頁)

她暴怒斷喝:“滾!”

楚傾尚不及回身下拜,便覺耳邊風聲一晃,她已衣袍帶風地行了過去。

楚傾屏息凝神,空靈心音倏然壓下:“朕非把那個混賬千刀萬剮了不可!”

“陛下!”楚傾嚯地擡頭,聲音出口才意識到那句話她並不曾說出來,後面的求情之語盡數忍回。

“楚傾。”虞錦睇著他切齒,“你敢為她說一個字,朕這就殺你全家。”

唾面之辱,漫說她正當著皇帝,就是在並不高誰一頭的二十一世紀她都沒受過!

更何況楚枚還要殺她,她若饒她一命,那真是好大一朵聖母白蓮花!

楚傾面色蒼白,無力地垂首:“臣知道長姐罪無可恕,但求陛下讓她死個痛快。”

“呵——”虞錦冷笑出喉,蔑然睃著他,心道你這話說的,跟知道我在想什麽似的。

楚傾擡了擡頭,遮著一條白絹的面容清淡平靜:“陛下若想出口氣,臣替她受。”

虞錦眸光一凜,好笑地打量起他來:“朕打算淩遲了她。”

沒想到他面上毫無波瀾:“臣願意。”

虞錦噎住了,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讓她心裏一空,旋即火氣更盛:“你別蹬鼻子上臉!”

“朕容忍你兩天你來勁了是吧!”

“你知不知她幹了什麽,就敢來說這種話!”她氣得抓起茶盞狠摔在地,他看不到,但清脆聲響令他雙肩一緊。

她蔑然輕笑:“還想代她受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誰!單憑今天這件事,朕大可以直接讓你全家死無全屍!”

一語既出,卻令虞錦一噎。腦海中木了好一陣,許久才緩緩回過神。

——是哦……因為這件事,她可以順理成章地殺了他了。

楚枚所為,任意一條都已足以滅他滿門,更何況兩條加在一起?她已這樣的原因殺了他們,滿朝文武都不能說一個字,史家也絕不能為他們喊冤。

想清楚這些,她卻更懵了,心底一片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在抗拒這件事,她竟然在抗拒這個事。

……為什麽啊?

她茫然無措。

楚傾也滯住了。

他想探她心思如何,無奈三次已滿,再聽不到一個字。眼前無盡的黑暗便在安靜之中將恐懼無盡放大,又一分一分地讓他愈發清醒。

是,他憑什麽覺得自己有資格代姐受過。她若想要他的命,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他得以活到現在,不過是因為她不在意。

而他也知道她“在意”什麽。

神思凝住,楚傾無聲緩氣,俯身下拜:“陛下,臣求您。”

“咚。”

額頭觸地,一聲輕響。

虞錦淺怔,驀然窒息。

——他這下拜,跟從前不一樣。

她是皇帝,滿宮裏的人但凡見過她的面的都拜過她,他也一樣。可他一直一身傲氣,下拜就只是下拜而已,是禮數、是規矩,別無它意。

他,從來不肯求她。

她因此而對他厭惡至極,覺得他的這份傲骨等同於楚家在與她叫板。

所以她也與他較勁,一次又一次當眾駁他的面子、逼他去雪地裏一跪就是一整夜。

最終,在她意識到他絕不會真正向她示弱的時候,便毒死了他。

可現在,她看到他低頭了。不再是簡單的一拜,他以額觸地,一下又一下地叩下去。

許是因為殿裏過於安靜,這並不太重的聲響聽來也足夠驚心。

一下、兩下、三下……緩慢、沉重,疲憊無比。他終是被逼進了絕境裏,將姿態壓到這樣低,如她曾經所希望看到地那樣,低下頭求她。

若不是別無辦法,他絕不會。

虞錦覺得心上像是刺了一根釘子,隨著他的下叩一分分刺得更深,讓她難受到窒息。

她目光閃爍地看他,視線觸及他下拜間覆於地面的廣袖,又驀地躲開。

他穿衣向來素簡,一襲銀灰緞子的直裾上不見什麽繁復紋樣,只袖口處有一圈的金線繡紋。

那圈繡紋極細,細得難以看清,此時她卻覺得它刺眼灼目,堪堪勾勒出她剛被擊成一片散沙的煩亂心事。

怎麽會這樣呢?她終於逼得他低了頭,她怎麽並不覺得暢快,更沒有哪怕半分成就感?

她想硬撐著,冷臉以對,卻最終還是撐不住開了口:“……夠了!”

楚傾停住,摒著呼吸,額頭頓在地上。

虞錦心裏五味雜陳,別開目光,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楚枚所為罪無可恕,於公於私朕不能饒她。”

楚傾嗓音嘶啞:“可陛下……”

“等過了年關,朕會賜楚枚鴆酒,給她個痛快,也留個全屍。”她道。

“謝陛下。”他身形驀地松了幾分,維持著拜伏的姿勢,等她的下文。

等什麽,等她說讓他替楚枚去受淩遲之苦麽?

虞錦感到一股說不清的壓抑,緊懸在心的理智又在一遍遍提醒她,他姓楚,她不能給他太多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