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事起(第2/3頁)

他說不吃,楚休便也只得聽命。但其實他不肯吃倒並非如楚休所想的那樣是怕女皇下毒——畢竟他現在身在鸞棲殿裏,女皇若想殺他,他根本躲不過,何苦多去提防一道禦膳中撤下來的肘子。

他只是覺得這很滑稽。他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她又突然做出一副手下留情、慈悲體貼的態度,有什麽意義?

所以他不接受她的好就是了。虛與委蛇與粉飾太平兩個詞他都已厭煩,更早已不在意她怎麽看他。

相比之下,他倒更在意楚休竟用想肘子浪費了他一次讀心的機會。

可他又沒法說。

結果直到入夜時,這天的後兩回都還沒機會用出去。

楚傾一貫不喜留人在房裏值夜,更不想辛苦楚休,楚休在殿後的住處又離得不遠,在他盥洗後便回房睡了。

楚傾很快也昏昏睡去,他現下身子依舊虛著,單是兩條腿上的重傷就足以讓他體力不支。不多時夢境便翻湧起來,渾渾噩噩的,一會兒是他在和女皇爭執,一會兒又是殿外的冰天雪地。

忽有“啪”的一聲輕響,將他擾了起來。

楚傾驀地睜眼,自是仍看不到任何東西,卻聽到側旁不遠處有輕微的響動。

像是有人在撿拾什麽,又放到桌上。

“誰?”他下意識地請問,那邊衣袍的窸窣輕響便一停。

接著,就聽有人回話:“元君,下奴鄴風,奉旨來找本折子。”

隨著神思漸漸清明,楚傾輕皺起眉頭。

女皇確有些奏章是放在這側殿裏的,白日裏也常會著人來取。

可這個聲音,不是鄴風的聲音。

他與禦前眾人都不算熟,但大抵是因失明這幾日聽覺變得更為敏銳的緣故,十分確信這聲音不對。

與此同時,那天外飛音也又響起來。

“呼——”先是一聲舒氣聲,接著又是,“好懸,還好他瞎了。”

這人有問題。

楚傾一時滯住,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又道了句“下奴告退”,便向殿外退去。

殿門開啟時不免輕輕一響,響動將楚傾的神思擊醒,他凜然一喝:“站住!”

對方置若罔聞,腳步反而更急,很快淡去不見。

楚傾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同時門外有了宮人的響動,似是有人正進外殿大門,他揚音一喚:“來人!”

“元君?”幾名宮侍忙進側殿查看,楚傾定一定神,問道:“陛下可睡了?”

幾人相視一望,其中一個道:“還沒有。”

楚傾點點頭:“去稟一聲,我有事求見。”說著心念一動,覺得女皇未必願意見他,又搖頭,“我直接過去。”

“……元君。”幾人不約而同地伸手扶他,心裏又都想勸阻。但幽幽燭光映照間,可見元君面色沉肅,這事端是不可商量的。

幾人就都知趣地閉了口,反正陛下若是不快也是元君擔著,輪不著他們多操閑心。

楚傾便撐身下了床,每一分挪動腿上都酸痛難耐,站起來時更激出了一身冷汗。

所幸有兩名宮侍一並扶著他往外去,否則他便是沒有失明,這段路也是斷斷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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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裏,虞錦剛剛愉快地翻了個牌子。

在後世評價裏,她其實還有個黑點是“荒淫”。這點嚴格來說不完全是黑她,她這人是挺貪圖美色的。上一世的時候從這個時間點上再過幾個月,她就經歷了第一次大選,頓時沉迷美色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的幾十年裏,她的後宮一直很龐大。

所以這一點,她認了。加上二十一世紀價值觀的熏陶,她也覺得這樣不太好。

那她改還不行麽?

反正作為一個女皇,生孩子是她自己的事,雨露均沾也不能讓她多添多少孩子,她活得“一心一意”一點也挺好。

可“一心一意”也得有個目標。虞錦琢磨了幾天,覺得後宮現下雖然不過寥寥幾人,但也各有千秋,她都見一見,本著好好過日子的態度仔細評估一下誰跟她最合適,然後不再像上一世那樣廣納美人便是。

所以今兒個她翻了貴君的牌子。

這位貴君姜離她原本就挺喜歡的,有張溫柔的面孔,聲音也柔和。她上輩子寵了他很多年,這輩子首先想到的自還是他。

她翻了牌子,便有宮侍去傳旨。虞錦坐在窗邊品著一盞杏仁露,美滋滋地等著,想想要見美男就開心。

她永遠喜歡美男。

哪怕不能個個都睡,下下棋說說話也高興。

耳聞珠簾碰響,虞錦開心地擡頭:“你來……”

“了”字沒出口,她看清了是誰,轉而一愣:“你怎麽來了?”

楚傾察覺到她話裏的情緒變化,淡然頷首:“臣有些事。”

說著便要跪地見禮,虞錦面色微滯,硬繃了繃,終是心軟了,一睇床榻:“扶元君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