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3頁)

“方家,縣太爺真的會扳倒方家嗎?”

馮飛注意到他問的是方家,而非方正,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擔憂:怕被方家報復。

雖然他很想安慰對方,說著假話糊弄著把差事辦完,但良心還是促使他實話實說,“如今畢竟沒有連坐之刑。”

言外之意,案子是方正自己犯下的,方家二老頂了天也就是包庇縱容,甚至還可能什麽事兒沒有。

張鳶果然緊張起來,兩只藏在袖子裏的手不安的互掐。

馮飛忙道:“不過你也不必怕,如今的縣太爺是個負責的好官,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方家還敢翻了天去?再說,方家這幾年如此張揚,就是仗著出了個秀才罷了,方正一倒,眾叛親離,還有什麽可怕的?”

話糙理不糙,張鳶細細琢磨一回,確實是這麽個理兒。

他叫了一碗濁酒,閉著眼灌下去給自己壯膽,“走吧!”

見了衛藍之後,張鳶先老老實實的磕了兩個頭,也不必對方細問便主動說了。

“草民自知理虧,今日便把事情原委說出來,好歹求個心安。”

“其實三月底的一日,草民外出歸來,曾親耳聽到方正與呂楠在房中談論此事。雖然沒聽到開頭,但當時方正明明白白的誇呂楠寫得好,說要找人念給母親聽,又說日後若有機會,必要刊刻出來販賣等等……因草民怕掃了他們的幸,只略聽了一回就走了。”

一開始他說起來還磕磕絆絆的,等到了後面,語速不自覺加快,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草民這幾日雖然沒開口,可心裏實在不好受……”

“讀書正身立心明志,可如今草民卻連說明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張鳶哽咽道:“草民有錯!草民自知天分有限,可真的想讀書……下頭還有六個弟妹,爹娘只靠那點薄田,連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哪裏有閑錢供草民讀書?若非方正數次慷慨解囊,草民連考場都進不去!”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方正就好比救了草民的命!草民哪裏能返過去幫人告他?”

“可他又確實做錯了……”

衛藍任他哭了一陣,估摸著情緒宣泄的差不多了,這才問道:“此事只有你知道?”

張鳶胡亂擦了擦臉,想了一回又不大確定的說:“也未必。因為那個小院共有一正房兩廂房三間屋子,兩人一間,除了草民和呂楠之外另有四人,他們素日慣愛往方正跟前湊,那日方正過去,他們未必無動於衷。況且離得那麽近,要說一個字也沒聽見,卻也不大可能。”

衛藍嘆道:“錯不在你。”

張鳶愣了下,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也是唏噓。

張鳶雖知情不報,但他確實有苦衷,任何一個人遇到那種情況也會掙紮猶豫:若檢舉方正,是為不忠不義;可若隱瞞事實,卻又對不起自己的良知和長久以來的聖人教誨。

如今雖然有些晚了,到底還能趕得上。

反倒是一樣寄居方家的其他人,且不說很可能明知真相卻視而不見,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對呂楠落井下石,後來方正失勢,他們卻又墻頭草一樣急著跟方正劃清界限,轉而詆毀起昔日恩人來。

如此首鼠兩端見利忘義之輩,著實令人作嘔。

任澤斥道:“如今還是白身就能這樣顛倒是非趨利避害,若來日得了勢,還不反了天?必行欺上瞞下之舉!若僥幸為官,必然橫行無忌中飽私囊,富貴則淫、威武則屈,哪裏還敢指望他們辦實事?”

見他氣急,眾人紛紛出言勸慰,衛藍更親自替他斟茶倒水。

“且消消氣,為這些人氣壞了倒不值當的。”

“我氣什麽?”他冷笑道,依舊是牙尖嘴利,“左右又不是我做官。”

見眾人皆眼帶笑意,面露縱容,任澤也只好將剩下半肚子話咽下去,低頭悶悶的吃茶,只是耳朵尖微微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