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3頁)

關注之余,他不忘安慰姜萱:“薄鈞身手了得,應變能力上佳,帶去的也是好手,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棄了手上的物事,他們未必不能遁出。”

這物事,說的自然是董夫人的骨骸,這麽大陣仗顯然骨骸已被帶出姜氏祖陵了。

說到後面一句,衛桓聲音放輕,有些小心翼翼的,怕母親不能入土為安,姜萱會傷心難受。

姜萱其實還好,經歷過上輩子,她對火葬水葬接受度挺高的,只要不是母親死後屍骨仍要被人侮辱折磨,她都可以。

“那你就少些掛心。”

衛桓說到這裏皺眉,姜萱近日睡不好,人懨懨的,食欲也不振,看著萎靡了不少。

他心疼又擔憂,說到最後嚴肅起來:“不論那邊如何,你如今也是無法插手的,且好生歇息才是。”

二話不說,他拉著她回去休息。

如今北冀州事務已經理順,不忙了,其余事情交給張濟甘遜等人就是。

姜萱拗他不過,想想自己手上的事情也不急,只好聽他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到夕陽西下才醒,二人披衣開門,才要跨出,她忽聽見院外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夫人!”

是金嬤嬤,跑得氣喘籲籲的:“……是薄將軍,薄將軍他們回來了!”

衛桓才要說話,身邊的姜萱已奔了出去。

姜萱提起裙角,越跑越快,最後是狂奔。

她一口氣沖出到府門前,扶著門框大口大口喘著氣,姜鈺後腳來了,只她沒顧得上,她視線定定的,看著正在階下翻身下馬的一行人。

薄鈞等人風塵仆仆,他一個箭步上了台階。

“辛苦了你們。”

姜萱聽見自己這麽說的,只她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薄鈞懷裏的大瓦甕上。

薄鈞背著一個背簍,下馬後,從背簍裏取出一個褐色的大瓦甕,瓦甕沒有蓋子,用油布封了,一層層地用細麻繩圈得緊緊的。

薄鈞單膝下跪,將瓦甕高舉至頭頂:“標下等幸不辱命。”

姜萱慢了半拍,半晌,伸手把瓦甕接了過來。

很大的瓦甕,她一人抱了個滿懷,秋老虎尚在,只這甕壁卻冰冰涼涼,入手沉甸甸的,沉得姜萱一下子就跪了下來。

快五年了,她終於觸及了母親的遺骨。

姜萱忽哭了出來。

一種沉沉的哀傷搠獲她的心臟,讓她不可抑制地淚流滿面。

姐弟失聲痛哭。

哭聲不高,沉甸甸的,一種難以用語言描敘的傷悲,聞訊而來的眾人紛紛垂首默然。

久久,衛桓俯身,自背後將她擁入懷中,低聲:“莫哭了,我們給嶽母大人做水陸道場,再送回並州安葬,可好?”

姜萱啞聲:“好。”

……

衛桓選中城郊名刹法嚴寺,為了董夫人做了七天七夜的水陸道場。

梵音陣陣,檀香裊裊,透過迷蒙的煙霧,看著上首那個黑褐色的瓦甕。

期間,姜萱又哭了幾場,衛桓仔細勸慰。

法事畢,姐弟二人並衛桓,將董夫人遺骨請回郡守府西側的祠堂暫安奉,待日後回並州時才扶回去安葬。

“到時候,就和我娘在一起,她們也好有個伴。”

離開祠堂時,夜色已深了,秋季的夜風微帶涼意,衛桓細心給她系上薄披風,才牽著她慢慢沿著甬道回去。

他仍在仔細寬慰她,就怕她心裏難受。

“好。”

姜萱沖他笑了笑,其實她還好,快五年了,時間是治療傷痕的最佳良藥,大哭幾場將壓抑已久的悲傷宣泄出來後,她情緒已漸漸恢復過來了。

“我好多了,沒事,你別擔心。”

她問:“薄鈞他們如何了?可有負傷?”

衛桓說:“有驚無險,只一兩人有些輕傷。”

“那就好。”

姜萱松了口氣,“還有裴大哥,這回得虧有他,回頭我給他寫封信致謝。”

夜色中緩緩徐行,仰看漫天星鬥,她忽然想說說小時候的事。

“我小的時候,我母親告訴我,這一顆星子,就是一個星宿,沒幹壞事的人去世了,就化作星子升到天上了。”

那時她還小,甚至姜鈺都沒出生,董氏抱著小小的她,坐在夏日的庭院中,一顆一顆指著天上的星子,給她說著裏頭的故事。

有牛郎織女,有太白長庚,還有北鬥七星,許多許多。

溫柔的懷抱,軟和的聲線,其實那時董氏壓力很大,因為她生不出兒子來,甚至有親近者恨鐵不成鋼,說若大女郎是兒子就好了。

為了生個女兒,平白損了身子,眼看著那些側室姬妾一個接一個地生,就連董氏的乳母情急之下,也說過類似的話。

姜萱記得,當時董氏立即厲聲呵斥乳母,說這是她的命她的過錯,與她女兒有何相幹!日後再不許說這些話!

或許其他婦人會有些怨懟,但董氏從來沒有,視她的女兒如心肝如珠寶,愛逾生命,即便一輩子無子亦未曾有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