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3頁)

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

猛扯過被子蒙住頭臉,被角掃過床頭小幾茶盞落地,清脆“啪”地一聲,擂門聲戛然而止。

姜萱這才好過了一些,沉沉疲倦,她在被下側身,把身體蜷縮在一起。

先讓她歇歇吧。

有什麽事都等她歇好了再說。

……

姜萱沉沉陷入昏睡,衛桓卻慌了。

她說,“你放過我行不行?我累了!”

本意是讓他不要檑門,讓她好好歇息一下,只心下大急的衛桓入耳,卻生了歧義。

她說她累了,然他放過她?

心臟刹時緊縮,她……這是不想要他了?

不可以的!

不是這樣的,他錯了,他可以解釋!

心急如焚,卻不敢再擂門呼喚,衛桓聽得分明,她聲音疲憊中帶著隱疼。

急,亂,愣愣站了許久,他慢慢倚著房門坐下。

他想和她近一些。

坐了不知多久,天色已全部暗了下來,黢黑天幕懸著一線寒月,又孤又冷。

衛桓的額角貼在門上,怔怔地想。

他仿徨,震驚又自責,竟從來不知她素日的溫柔婉轉下,還掩藏了這麽多不渝的情緒和感覺。

怔忪間,想起她脆弱蒼白的臉,她問她為什麽?為什麽一直盯著裴文舒?

衛桓喃喃:“為什麽?”

是不信她嗎?

當然不是,這世上他最信任的唯有一個她。

只每次裴文舒出現,他總是格外敏感格外介懷,連表面平靜都難做到。

為什麽呢?

歸根到底,他是少了安全感。

再深究下去,大約是自卑。

衛桓怔怔望著天際一彎明月,月色皎潔,明亮柔和。

他突然想起和姜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頡侯府的九公子,兩家公子女郎的走動愈頻繁,以表現河間青州聯盟更加緊密。

他避無可避,一定得去。

那是衛桓與姜萱的第一次正面接觸。

她是唯一沒有鄙視嘲弄,用隱含異樣目光看他的人。一身淺淺杏粉深衣曲裾的優雅貴女,緩步迎至行至台階下,微笑道:“你是九公子吧?很少見你,當真少年風流,芝蘭玉樹。”

她輕笑:“快快進來罷,且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一雙澄明透亮的眼眸,溫柔似水,如春風拂面。

大約,在那時就留下了一絲痕跡,只是他當時對這群貴女貴公子厭惡太深,很快忽略並掩蓋過去。

所以或許因此,裴文舒和她共行的身影他印象格外深刻。

韶光少年,優雅矜貴,和風姿綽約的少女並肩而立,仿若一雙璧人。

這個畫面鏤刻下來,一回想就憶起了,揮之不去。

歸根到底,他是自卑的,她天邊明月,即使遭遇風雪,依然皎潔明亮。

他觸及了明月。

一直置身黑暗的人,何其有幸將明月擁入懷中。

需知得到光明後,人再無法重歸黑暗,若失去她,他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所以他格外在意裴文舒,

所以他迫切想盡快定親成婚。

可他從沒想過,自己竟讓她這般疲憊不堪。

衛桓捂住眼睛:“對不起,對不起。”

仿佛有一只無形手探入他的肺腑,擰住驟收緊,心臟一陣絞痛,疼得他有些受不住。

忍不住捂住胸腔,伴隨疼痛而起的是深切的自責和愧疚。

她說得一點不錯,她總是這般有耐性溫柔,而他卻半點不願意改變。

她溫柔以待,他卻始終固執。

她說她很累了,是的,一直都是她照顧他的,心理上也是他依賴她。

衛桓有些恍惚,他想起徐乾程嫣,想起符石賀拔氏薄氏,甚至楊氏,還有陸延呂遜等等人並他們的妻子。

旁的夫妻不是這樣的,比如徐乾,舊時他在外奮搏讓妻子在家無憂,後來知曉有讓程嫣走出家門的機會,忙忙主動為之爭取並鋪路,後續又詳細指點,幫忙配合,等等等等。

了解她的需求,並為之努力。

再比如符石,不管是妻是妾,他都竭力讓她們安逸無憂地生活,哪怕如楊氏般有種種不妥,他也沒有因此放棄照顧。

都是男人撐起一個家的。

他想起一句唱詞,“妾似蒲草,郎君如磐石,不管山高與水急,兩依無轉移”。

衛桓慢慢站了起身。

他忽明悟,原是自己該為她撐起一片天,不單單物質安全,還有生活上,和心理上。

不管內外,他都應是她最穩實的靠山。

照顧她,體恤她,免她煩,免她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