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傷藥肯定有的,但都是普通貨色,肯定比不上姜萱自己的。她身上金創藥是精心準備的,最上等,說不遜色於宮廷藥物可不是假話,消炎愈創絕對一流。

現在掏出來,一是救人救到底,畢竟止血不過治傷第一步罷了,消炎不給力後果非常嚴重。

衛桓才十六,比她都還小幾個月,若這麽死了,也實在太可憐了。

二來,如今還身處叢林,三人暫同行,就當增加武力值了。

別看衛桓傷勢不輕,姜萱並不小覷對方的爆發力,若再遇上孤狼之類的,他絕對比她有辦法。

好藥雖然珍貴,但也算用得有意義。

姜萱十分麻利給衛桓傷口厚厚撒了一層,覆上剛才讓姜鈺裁一截裏衣疊成的新帕,布條就不換了,沒這條件。

然後重新取了一筒水來,從荷包裏取出消炎退燒的藥丸,讓他和水服下。

“這藥挺管用的,你連服幾日,熬過前頭這幾天,應就不怕了。”

姜萱也是疲得厲害,守夜什麽的實在有心無力。處理好衛桓傷勢,再次檢查一次四周及火堆,就撐不住了,直接一頭栽倒在小弟身側那草墊上,眼睛已閉上。

篝火“噼噼啪啪”,橘紅火苗跳動,姜鈺小小聲打著呼嚕,很快的,姜萱的呼吸也變得平緩綿長。

她幾乎轉瞬就睡著了。

三人安靜躺著,深秋黑寂的夜裏,遠遠有零星幾聲秋蟲嘶鳴。

須臾,本以為已睡著的衛桓瞼睫動了動,無聲睜開眼睛。

……

夜涼無月,幾點星子孤零零綴在墨藍的天幕上。

衛桓的目光,沁寒尤勝那孤星幾分。

傷口很疼。

只軀體上再多傷痛,也無法掩蓋他胸臆間的憤慟。

這一個月間,衛桓的人生翻天覆地變化,將他一下子從人間打入地獄。

得韓氏吩咐的下仆,連薄棺都不給,一張破席卷了,直接將衛氏屍身擡至亂葬崗。

那天大雨滂沱,冒雨連夜急趕而歸的衛桓跪在泥濘中,親手扒開薄薄的黃土,扒開七八具同坑新骸,最後他扒開草席,看見一具赤.條.條的青白屍身。

衛氏一雙眼睛大大睜開看天,屍身淤青傷痕遍布。

衛桓痛哭失聲。

他十六了,長大了,正在尋摸去路了,他打算再過幾個月,就帶他的母親離開頡侯府。

頡侯冷漠,衛氏失寵日子漸難捱,這公子之位,他毫不留戀,自己總能養活她的。

可今日,等待他的卻是一具冰冰冷的屍體。

母親竟是被人生生折辱而死的!

無心無情的生父漠視,陰險辣手的嫡母設計,最後魂歸離恨天,就這麽被破草席卷起,隨意扔了出去。

瓢潑的大雨,漆黑的寒夜,他仰首,痛聲悲鳴。

刻骨恨意!

重新埋葬了母親後,衛桓提刀去了頡侯府,他等了二日,等到了韓夫人攜子出門赴宴。

白刃一閃,鮮血噴濺。

他要將仇人一一親手刃之,已祭奠母親在天之靈!

韓夫人還有一子,衛氏被成功設計,少不了他這嫡長兄的大力配合。

衛桓逃離後,不等傷養好,就開始關注嫡長兄行蹤。

也是上天有眼,托了彭越之功,青州河間聯軍大敗,二者潰逃四散,張大公子身邊僅剩七名近衛,驚惶逃入昌邑東北群山。

衛桓尾隨,伺機攻其不備。

只他到底傷未痊愈,又以寡敵眾,血戰一場,兩敗俱傷。

倒地時,頭部重重地磕在石塊上,他掙紮著還是暈厥了過去時,衛桓是極不甘的。

他還沒復完仇!

侮辱害他母親的仇人還沒殺完,包括他那個高高在上生父!

但他實在是撐不住,眼前泛黑,失去意識。

原他以為自己會死的,但最後,他沒有。

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人給他止血包紮。他以為是臆想,深山野嶺哪來的人?就算有,怕是敵對取他性命來的。

不想卻是真的。

衛桓側頭,往左邊看去。

篝火噼啪,紅橘的火苗跳動著,姜萱挨著小弟,微微蜷縮睡得正沉。

山凹不大,三人最遠距離不過兩臂,火光映照下,她側臉極清晰。

小巧唇鼻,一雙彎彎的柳葉眉,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白皙秀美的面龐難掩倦疲。

沒錯,是那個昔日優雅雍容的姜大女郎。

她舊日對他無丁點好感,他亦素厭這些所謂世家公子女郎的高貴姿態,兩人吵過架,兩看生厭。

不想,她會出手救他的命。

衛桓這一輩子,無兄弟姐妹,無深交友人,旁人從不會助他,他更不會幫人。

孤獨跋涉十數年,不想到了背叛親離千裏追殺的絕境底下,卻有人願意出手相救。

她不是極惡他的嗎?

有疑惑,有不解,衛桓的目光有些復雜,定定看了半晌,才慢慢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