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此流年各天涯

十七歲的喜歡很綿長

所幸我們都足夠理性,如此才得以友情長存,才得以隔著人海擁抱與問好。

你好,十七歲的許懷一,我是十七歲的顧憧。

——引言

這世間有些人,他和她本可以有些故事,卻又不甘願存在於那些聽過即罷的野話裏。於是,他們之間沒有故事。有的只是一碗老酒,在深夜裏,“咕咕”地沸騰著。

許懷一要結婚了,顧憧沒收到請柬。

兩個人,到底什麽時候生分到連個祝福都不送了呢?顧憧不知道。

他和許懷一認識十年。這十年,如若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結婚生子了;可放在顧憧和許懷一身上,從親密無間到形同陌路也不過就這幾年。

他們,一個想說的有千千萬萬,另一個卻只聽了三三兩兩。

顧憧覺得自己對許懷一好的那幾年都喂狗了。這死丫頭,怎麽要結婚了都不通知他一聲呢?怎麽就這麽壞呢?蔫壞蔫壞的。

氣不過的顧憧問他媽:“媽,懷一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他媽一手拿著鞋墊,一手拿著針線,頭也不擡地說:“我這不就在給懷一繡結婚要穿的鞋墊嗎?怎麽,你還要搶親啊?”

顧憧有點難過,“媽,懷一她沒通知我。”

這一次,顧憧是真的傷心了,盡管他口頭上表現得不痛不癢,可心裏到底還是有點兒憋屈的。

顧憧和許懷一要好的時候,她來他們家做客。許懷一那個小姑娘長得水靈、嘴又甜,哄得顧憧媽媽心花怒放,直拉著許懷一的手不放,非要留著她做兒媳婦兒。

顧媽媽說了,只要她嫁到自己家裏來,以後這個家就全讓懷一當家做主,沒顧憧說話的份兒。但凡顧憧有點反抗的意思,就不要再進這個家門了。

許懷一那個缺心眼的小姑娘,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好好好,還要打斷他的腿,不能讓他到處損壞我們的名聲,哈哈。”

顧憧假裝生氣地拉著許懷一就要丟出自家的門,可又被自己的媽媽給搶了回來,“顧憧,一邊去,別耽誤我們娘兒倆說正事。”

許懷一得意地沖顧憧做了個醜極了的鬼臉。可那一瞬間,顧憧卻覺得她真可愛,那種讓人忍不住想去揉她頭發的可愛。

那麽,顧憧愛過許懷一嗎?這個問題,許懷一說不明白,顧憧也說不明白。可以說,這算是一道世紀難題,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但是,又沒有人規定每個問題都得有答案。

讀書的時候,顧憧和許懷一這兩個人都算不上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但也算不上什麽壞學生。他們倆充其量只能叫“不作為”,說不好聽點就是無所事事,存在感極低。

在那些個小日子裏,兩個人總是有數不盡的浮生半日閑,靠挖苦諷刺彼此的學習成績取樂,也靠著對方是自己唯一的飯友取暖。

這種平靜是什麽時候打破的呢?許懷一怕是一輩子也不願意記起,可偏偏顧憧替她記得清清楚楚。

許懷一的班主任,是個年過半百的纏人老頭,別人剛擦好的書桌,他能一屁股坐得嚴嚴實實。這小老頭個子不高,脾氣不小,班裏的孩子基本上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偏偏許懷一也是個硬脾氣,總是跟他針尖對麥芒。

人都說,相由心生,這個老頭是個頂有脾氣的人,見自己幾次三番的管理都起不了作用,就開始想辦法刁難許懷一。見小姑娘上課有點打瞌睡的意思,馬上書一摔,背著手大步跨到懷一桌前,揪著她的耳朵,把她給揪到了講台上。

“誰讓你上課睡覺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師?我教了這麽多年的書,就沒見過像你這麽不求上進的學生!”老頭指著懷一破口大罵,聲音高亢嘹亮,罵到激動時還要奮力地拍講桌以泄內心怒火,仿佛那桌子就是許懷一,又仿佛那是許懷一的嘴,拍一拍,軟話和歉意就給拍出來了。

只可惜,老頭那油膩膩的手,再怎麽拍,也就抖出來點粉筆灰烘托下氣氛,嗆得懷一想得個後天性哮喘,來鞭撻鞭撻他。然而,許懷一到底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命,吸了一桌子的粉筆灰也依然像個吸塵器似的,一點不良反應都沒有。

懷一是個硬骨頭,根本不懂得只要低頭認個錯,這事兒就能大事化了的道理,只是一個勁兒地梗著脖子和老頭對著喊:“我沒睡!”

“沒睡?你再給我說一遍你沒睡!”見她敢頂嘴,老頭更生氣。

“沒睡沒睡,我沒睡。我昨兒睡得早,今兒我不困,我沒睡!”

台下的學生覺得許懷一真逗,上課睡個覺還能扯出個今兒昨兒的,不由得哄堂大笑。

老頭覺得自己面子掛不住,便擺擺手,陰陽怪氣地道:“你給我回座位去。”

懷一看看老頭,側過身就往講台下走,可還沒走到座位,就又被老頭給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