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長姐……是自己跑的。(第2/2頁)

“你苦命的女兒,她知道自己的娘親是因何而死,死於誰手嗎?”銀冬彎著眼,笑得尤其開懷,似乎對面不是個一身腥臭的末路狂徒,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胡敖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嘴唇幾動,想要開口求皇帝不要說,卻最終閉上了眼睛。

銀冬卻還沒說完,“哦,其實這也沒什麽,畢竟副將不是你指使,你夫人脖子上的白綾也不是你掛上去的,你可以說你是為了國家,為了西北軍,才不殺副將,對不對”

胡敖哆嗦著,死死閉眼,銀冬語氣卻更加地輕了,簡直輕得能夠被風吹走,卻如同雷霆萬鈞的重錘,砸在胡敖的脊背,“可那些埋在柳葉坡的士兵們,你又要如何解釋”

胡敖整個人顫動了一下,終於睜開眼,卻不敢看向銀冬,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地面,面部青筋暴起。

銀冬陡然加重語氣,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擲地有聲,“柳葉坡下埋了骸骨三人,個個都是意氣風發少年郎,他們離鄉背井,承載著家人的期待,還有對國家的忠誠,心中所念,是拋頭顱灑熱血,保我大巖邊關安定!”

胡敖脊柱寸寸彎曲,銀冬的千鈞重錘,卻仍舊繼續的隨話音而落,“卻因為你!他們最終沒有死在敵軍的刀劍,沒有死在戰場之上,而是死於他們敬重的大將軍折辱,死在了你的軍帳,你的床上,你說你該不該死——”

銀冬也是雙眼血紅,因為過度激動,眼尾的肌肉都在不停地顫動,他盯著胡敖的側臉,輕聲道,“你說,他們死的時候,被你叫到軍帳的時候,被你折辱的時候,會不會後悔從軍,會不會死不瞑目啊……”

胡敖徹底彎下了脊背,以頭搶地,整個人抖若篩糠。

銀冬站起身,朝著漆黑的夜空看了看,嘆息道,“朕答應要做個明君的,朕多想把你碎屍萬段撒在邊關慰藉死去的士兵陰魂啊。”

銀冬呼出一口寒涼的白氣,“可是朕卻不能將此事的真相公之於眾,這是何等的醜聞,竟被你只手遮天,掩蓋過去整整三年,到如今那幾家的家人,還覺得自己的兒子死於沙場,傷悲卻覺光榮!這件事若是傳出去,無異於殺人誅心,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夫妻如何活著,又要他們苦守的妻子兒女如何做人,如何自處!”

胡敖已然匍匐在地,銀冬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水澤,“朕知道你為何要跑,為何不甘悄無聲息的死去。”

“你沙場十幾年,保家衛國,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西北關的百姓奉你為神,”銀冬繞著胡敖走了半圈,突然擡腳,踩在他的脊梁之上,“可大將軍,人名不是如此換算抵扣,百姓奉你為神,是守護神,不是要士兵獻祭的邪神!你可伏死?!”

胡敖終於悲痛地哭出聲,到如今,一生廝殺榮耀,皆毀於一時糊塗,他不是天生的蠢貨,青春正好之時,他亦是意氣風發少年郎,懷著的,也是為國為百姓鞠躬盡瘁的忠義之心,不過是歲月榮耀迷人眼,飽暖閑適思淫欲。

胡敖一時間心緒翻湧,喉間滾滾腥甜,一口血嘔出,如同嘔出他經年的癡妄,還有心頭貪婪的迷障。

許久,胡敖嗓音沙啞,將頭磕入泥地,終是道了一聲,“……伏。”

銀冬將踩在胡敖脊背的腳擡起,令人將依然如同斷了脊椎的他給扶起來,再度一甩衣袍,蹲在胡敖的面前。

問道,“大將軍盡可放心,子女無辜,且你的女兒也算受害者,朕不會動她。”

胡敖動了動嘴唇,“謝陛下……”

“朕再問你,長公主在何處。”銀冬盯著胡敖,手指無聲地攥緊衣袍。

胡敖終於擡起頭,他的口鼻都在潺潺流血,眼睛紅得不像樣,似乎也積蓄著一泡血淚,卻不知是不是真的悔。

他看著銀冬,好一會,搖了搖頭,竟然笑道,“陛下……待蒼生尚有憐憫,卻獨獨對長公主狠毒,她是被陛下嚇跑的啊……”

銀冬咬牙,猛地伸手扼住胡敖的脖子,“你說什麽?!”

胡敖斷斷續續,“臣……臣的人,都已經落入……陛下之手,長公主她是……是……”

銀冬手背青筋凸起,“哢”的一聲,直接掐碎了胡敖的喉骨。

他不想聽,也不敢聽。

長姐……是自己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