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兗海道內的家事

一場一場雨後,天越來越熱。

密州道衙內官員們一如既往忙碌,但氣氛有些怪異,偶爾眼神相對又受驚的移開。

“這些事務都督都批好了。”一個青衫文士走到堂前說道,身後兩個衛兵擡著一箱子文典,“按照都督的吩咐去做吧。”

官吏們應聲是。

有個年長的官員開口問:“翟先生,都督還好吧?”

青衫文士是兗海道節度使常元少的幕僚,聽到官員詢問,再看其他人都豎起耳朵,他嘆口氣:“實不相瞞,都督本來好了,公子們回來探病,在都督跟前因為小事吵鬧起來,都督又被氣的……”

他攤手沒有再說,子孫不肖家家都有,大家都明白。

別人的家事也不好議論,諸官吏亂亂應聲“都督還是要看開點。”“孩子們的事讓孩子們解決。”“公子們都有分寸”雲雲說好聽話。

翟先生也一一應著“勸了”“公子們也都知錯了”最後道辛苦“府道的事還要辛苦大家了。”

諸官應是“本官之職所在。”恭送翟先生離開。

翟先生離開,諸官一陣安靜互相對視,旋即響起低低的議論。

“不是吵架吧?”

“裏面有打鬥聲。”

“有人看到墻邊滲出血了。”

“州城外都是兵馬。”

“大公子一直沒回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怪味道?”

“都督府說為大都督殺牲請神驅病……血腥氣濃烈也罷,怎麽還有腐臭……”

他們聚集議論聲音越來越大,院子裏一陣腳步響,伴著鎧甲兵器碰撞聲,打斷了官吏們的議論,大家看過來見是一隊官兵……

“安康山父子剿滅史朝北逃,有很多叛軍流散變逃……”為首的官將道,“州城府衙都要加強巡查,免得再出現與叛軍勾連之事。”

前些年史朝剛逃到建安州的時候,沂州那邊那個周獻還跑來鬧,說有舉報兗海道跟叛軍勾連,在這裏鬧了一段日子,常都督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打發走,損失了很多錢和人手。

那個周獻還在沂州虎視眈眈,靠山楚國夫人如今成了女候,他必然更加飛揚跋扈。

隨著他擺手,衛兵散開在府衙內侍立。

官吏們忙點頭“好好”“應該的”低頭找到各自的文書一哄而散。

與此同時更多的官兵在州城裏疾馳散開,街上的民眾驚慌的退避。

“又要抓丁了嗎?”

“不會吧?年前剛抓……征過啊!”

“要不就是征繳米糧賦稅,我聽官府的差役說了,夏稅要加三成。”

“不會吧,朝廷不是下旨說免賦稅三年……”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伴著鞭子甩響。

“不許聚眾!”

官兵呵斥,指著路邊的民眾。

民眾們嚇得頓時四散,街邊的店鋪也紛紛關門,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位於道衙附近的兗海道節度使大宅,裏三層外三層兵馬圍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一片肅靜。

走進內裏,一層層一棟棟的宅院亦是不見人影,雞犬不聞,恍若無人之境。

正堂裏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手拄著頭,一手敲打桌面,安靜的室內只有這短促的聲音,讓人莫名緊張。

腳步聲打斷了緊張,青衫文士走進來:“三公子,外邊都沒問題。”

常三公子斜眼看著他,手指還敲著桌面:“那還等什麽?可以宣告父親死亡的消息了吧?”

翟先生道:“還是再等等,八公子那邊還沒消息……”

常三公子大怒將手一拍:“父親屍體再等都爛的不能見人了!”

他站起來踱步,指著外邊。

“有什麽好做戲的?直接就告訴他們,誰又能奈我何?”

翟先生輕聲道:“公子,還有朝廷呢。”

常三公子哈哈一笑:“朝廷?那個女侯的朝廷嗎?她這女侯怎麽來的她自己不清楚嗎?”

他伸手在脖子上做刀割。

“弑君!她自己是個亂臣賊子,還敢管別人?我們兗海道可沒弑君造反!”

翟先生道:“沒有證據啊,她有太後幼帝做保,占據大義,公子,雖然現在衛道各自為政,但你看誰都沒有像安康山那樣造反啊,占據大義才能得大利。”

常三公子知道他好意,停下腳道:“先生謹慎考慮周全我都懂,我只是覺得也沒必要這麽……”

他伸手扯了扯衣襟,讓呼吸順暢些。

“其實我們就是直接跟朝廷說,我要承繼節度使又怎樣?朝廷裏現在就有一個例子擺著呢!怎麽?我常濟三十歲還不如一個十歲小兒嗎?”

翟先生道:“正是因為有這個例子,我們才能這樣做,但做之前要把家裏安排好,三公子,那十歲小兒可是獨子。”

常三公子狠狠:“都怪我爹生養這麽多!”

如果不是常都督妻妾成群有這麽多兒子女婿,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常元少亂世幾年掌控兗海道也不會那麽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