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險象環生

太監宮女們都繞路避開一間大殿,但魯王宮太小了,不管怎麽繞也擋不住哭聲鉆進耳朵。

他們面色慘白神情無措,在大夏皇宮那麽多年,從不知道大臣還能把皇帝鎖起來,真是匪夷所思。

但仔細想象也沒什麽匪夷所思的,先帝喝毒酒自盡,寵臣安康山反叛稱帝……

崔相爺把皇帝鎖起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這樣想好像還是有些不對,把崔相爺和安康山相提並論……

不管了,皇後都不管,說朝廷大事,聽從相爺的。

而相爺當然是為了陛下好。

大殿門內有皇帝在哭,門外跪了一地的太監叩頭。

“陛下,您不能以身涉險啊。”

“您要保重龍體。”

“您不能去軍營。”

皇帝靠在門上,跟著這些太監苦口婆心:“這種時候朕怎麽能躲在宮內?這算什麽與麟州共存亡?朕要是不出去與軍民共難,麟州才會危險,朕也會危險。”

但不管他怎麽說,太監們就是不放行。

鑰匙在相爺手裏,皇後說聽相爺的,禁軍被叮囑要保護皇帝安全,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守護皇帝,絕不讓皇帝涉險。

皇帝靠在門板上將哭聲咬碎,涉險?崔征這老匹夫心裏想什麽,他還能不知道?把他鎖起來是要防止他跑掉!

這才是讓他涉險!送他去死!

皇帝環視四周,這個殿內可沒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啊……

“陛下請寬心。”門外一個太監安撫皇帝,“三皇子跟著相爺去軍營了,三皇子與軍民共戰。”

寬心?

皇帝停下哭泣,沒有半點悲傷的臉上,遍布陰冷和兇狠。

三皇子。

皇後。

崔征。

原來如此。

這是找好了朕的替代,就要讓朕吸引叛軍,讓朕去送死,死在這麟州,死在這魯王宮!

皇帝再次嗚嗚的哭起來,什麽君臣什麽夫妻父子,人心太壞了,人心壞透了。

……

……

寒風穿梭在山丘之間嗚嗚咽咽,鬼哭狼嚎。

人的哭聲已經絕跡了。

散落滿地溝壑的屍首被流出的血凍在地上,收屍很不容易,尤其是敵我屍首混雜,拉一個同袍的屍首,站起來兩個人,差點砸倒這個衛兵。

“去他娘的。”那衛兵被嚇了一跳,松開手踹了一腳,幹脆不收屍了。

收屍的同伴大多數跟他一樣,大家的力氣都不多了,傷心都沒力氣,覺得這時候還是多休息一下的好。

副將幹脆跟主將說:“別收拾了,放把火燒了,也算是入土為安。”

主將面色凝重,並不在意的這些小事,擺擺手:“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就已經賣了命入土為安了。”

他看向前方,從嗚嗚的風中分辨著。

“安慶忠到底還有多少兵馬?項都督說有四五萬,這麽多,真是上愁,打還是不打?”

副將看寒冬遮蓋的前方,幾十裏外的狀況是看不清的,但能想象出來廝殺的場面。

範陽兵真是能打,他心裏忍不住嘀咕,比先前遇到的叛軍都兇猛數十倍,如果不是項雲那邊及時動手,他們差點就要先退兵了。

“不過安慶忠被引出來了。”副將道,“項都督又調了三萬兵馬來,三軍合圍,就算抓不住安慶忠,也能將他嚇走了。”

主將蹲在寒風裏摸著下巴:“抓不住安慶忠,把他嚇走也是大功一件……”

副將道:“那我們動手吧,項都督說讓我們依舊從西邊進攻安慶忠的左翼,只要斬斷它,安慶忠的大陣,就能被他沖垮。”

主將思索片刻看著四周散布的兵馬:“我們已經折損這麽多啊,這要是再沖陣,至少要再折損一半。”

“大人,折損一半能擊退叛軍也值了。”副將道。

主將呸了聲站起來,道:“折算這麽多,一定要更值才能回本,大都督來之前叮囑過,咱們可不能悶頭直沖傻乎乎的為他項雲做嫁衣……”

他看向前方。

“讓斥候盯著,待他們再打一陣,咱們再出手。”

那時候叛軍被項雲消耗更多,他們就能消耗少一點,而且更危急的時候出戰功勞也越大。

他們站著向前觀望……

幾十裏外的場面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激烈。

一批批兵馬在大地上奔跑,如散漫的潮水湧向四面八方。

中軍大陣中高高的望杆車上,信兵們揮動著旗幟,鼓聲號角傳達著號令,地面上奔跑的兵馬變成了一塊碩大的磨盤,隨著緩緩的轉動,將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叛軍稻谷一樣卷入其中碾碎……

石磨大陣很厲害,但稻谷源源不斷,擁堵了石磨,石磨會偶爾出現凝滯,這一凝滯稻谷就會淹沒一角石磨……

而且石磨只能守,不能攻。

只守的話,他們就危險了。

喊殺聲震耳欲聾,地面的震動令人心悸。

“只要東南道的兵馬扯開叛軍一角。”項雲站在中軍大陣中,神態平靜道,“我們的大陣就能化為鍘刀,切斷這一層層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