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無關緊要的事

深秋的相州已經刮起了淩冽的風,草木枯黃,但俯瞰大地並沒有荒涼一片。

路上有民眾騎馬坐車挑擔,有鎧甲鮮明高頭大馬的兵士疾馳,蕩起塵土飛揚,行路的民眾沒有驚慌,退避到一旁,兵馬也沒有逞兇,從並不寬敞的路上穿過向遠方而去。

各行其道各安其事。

“今年冬天肯定冷。”王力斜坐在椅子上,不過臉上沒有以往的焦慮,捏著一把炒豆子一顆一顆的往嘴裏扔,“我們今年冬天打不打?”

武鴉兒搖頭:“今年冬天不行,我們的糧草兵力還不夠。”

王力點點頭哦了聲:“那就再多準備些。”將手往前伸發出邀請,“這豆子用肉湯泡過晾幹了再炒,吃起來真香,你嘗嘗。”

武鴉兒笑了搖頭:“你少吃點。”

“我也沒多少可吃。”王力也沒有客氣收回來,嘎嘣嘎嘣的吃豆子,對著桌子上撇了撇嘴,“嬸子又怎麽了?”

武鴉兒在看信,不是朝廷的文書,朝廷最近的文書不如以前頻繁了,家信倒是越來越多。

隔十天半個月的就有一封來,淮南道是要完了嗎?這麽閑?

她寫來信,武鴉兒當然要回信,這一來一往的,顯得武鴉兒也很閑。

“閑才說明淮南道無憂。”武鴉兒哈哈笑,解釋了一下,“是說我娘的事,她好像想起來要來見我,問怎麽還沒到。”

王力嗤鼻:“那寫信有什麽用,把嬸子送來啊。”

武鴉兒笑了笑沒有說話,王力也不再糾纏這個,他自己心裏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那個女人就靠著武夫人來握住武鴉兒的脖子……握住的脖子松一松,甚至給戴上金銀珠寶,但並不意味著她把手放開了。

“她最近寫信這麽勤,我總覺得有問題。”王力肅容說道。

武鴉兒拿著信的手握緊,以防他來奪走看,擡起頭看他……

王力摸了摸脖子:“她是不是要卸磨殺驢,坑我們一大把了?”

武鴉兒低下頭笑:“我們也不好殺啊。”

有親兵從外探頭:“力爺,你在這裏呢,孝公子在外邊找你呢。”

王力蹭的跳起來:“那我就先去躲躲……不是,我先去出去看看。”

王力腳不沾地的握著炒豆子走了,室內恢復了安靜,唯有北風在門外打轉,一下一下的撩動門簾探看。

武鴉兒將看完的信再次看了一遍,他們之間的來信是會提到母親,但也會說些其他的事,談談天氣說說日常……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最初的時候他們寫家信,就是這些內容。

不過,雖然內容一樣,還是不一樣的,說這些的視角變成了自己,不再是空乏的一個人。

這一次的信裏,楚國夫人甚至說到了更深的自己,她的來處,她的父親。

當然不提姓名來歷,只說父親這個人。

“……父親原來不是我所知的身世,他是一個找不到來處的人,一直用著的姓氏維系在一起的血親,原來都不是真的……”

武鴉兒將手握了握,她的來歷不凡,這是早就想到的,只有來歷不凡的人才能將身份掩飾的如此嚴密,這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到的,而是基於父輩家業。

她的父輩必然不凡。

他沒有去探究大夏這些不凡的家族,哪一個會是這女子的來處,只是一聲輕嘆,再不凡的人也有煩惱的事,透過信紙淩亂的筆跡,可以想象她突然得知消息的震驚憂傷。

她的年紀並不大。

武鴉兒伸手在身前,將手按在心口,個頭只到這裏……嬌嬌軟軟小小。

這些話她說給他這個陌生人,不管身邊多麽繁華熱鬧,她心裏也是一個孤獨的人啊。

武鴉兒手感覺到心口的悶悶軟軟,深吸一口氣將信疊起來放進胸口衣襟裏,再鋪展信紙提筆,伴著不時掀起簾子窺看的北風,專心的寫信。

……

……

“夫人。”

一個侍童舉著信從通往衙門的院門跳進來,蹬蹬向後院跑去。

“都督的信。”

後院的廊下正看金桔和武夫人玩翻繩的李明樓站起來,臉上露出笑:“快拿來給我。”

小童跑過去遞到她手上。

“都督來信。”李明樓對武夫人道,“我先看,看完了給您說他寫了什麽。”

武夫人雙手輕輕的摸索著金桔手裏的彩繩,從錯綜復雜中挑起兩根,靈巧的翻動,一面含笑點頭:“好啊。”

李明樓拿著信起身進去了。

站在院門口的方二對姜名道:“看,小姐給他寫了信,他立刻就回信了。”

姜名深以為然,滿意的點頭:“小姐更高一籌。”

……

……

李明樓在窗前坐下,拿出信要撕開又停下,神情有些扭捏,當時她一時煩悶寫了那封信,信送走後就有些後悔,大家又不熟,武鴉兒看了會很為難吧,這種事沒辦法安慰也沒辦法細問,他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