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揮手自去

夜色降臨的時候,江陵府城外遍布星火。

遠處的彭城大營有劍南道兵馬恍若銀河,四周是項雲帶領的假充東南道的隴右兵馬,城外則有新來的淮南道楚國夫人援兵。

點點密密像一張大網,護著這一片廣袤的天地,站在城墻上看令人心安。

城內雖然燈火不那麽亮,巡邏的兵馬不多,也無所謂了。

李明華來到流民被統一安置的地方,看到聚集的土匪兵說笑閑坐,如果不是一身兵袍,跟流民也沒什麽區別。

聽到李明華找他們主將,土蝗被帶了過來。

他問:“明華小姐有什麽事?”

土蝗人如其名,矮小面黃頭大,穿著不太合體的兵袍,身後緊跟著四個的土匪兵,兩個兵還合力擡著承慶的大斧,護衛以及威武的大斧讓土蝗也添了威武之氣,說話做派真像個主將。

李明華問:“他呢?”

雖然沒說名字,土蝗知道她問的是誰,這個人從沒對李明華提自己的名字,土匪們也只稱呼他為大哥。

土蝗摸了摸並不肥壯的肚子:“不知道啊,在忙著巡城吧。”

巡城的土匪兵一個手掌能數過來,那男人更不會去,除了城外廝殺,這男人就沒有再主動做過事,李明華看著土蝗沒說話。

這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總是板著臉太兇,土蝗道:“我真不知道,大哥的事我們不過問。”

這些土匪是特別聽那個男人的話,看來是真的不知道,李明華看著被夜色籠罩的四周,那他去哪裏了?躲起來了?他到底給淮南道楚國夫人的援兵主將寫了什麽?這件事這就算解決了嗎?

這個男人真是奇怪的人!

一聲噴嚏在室內響起,同時有手在虛空揮了揮。

“你這屋子裏什麽味?”男人說道,“作為楚國夫人的主將,怎麽讓你住這樣的地方?”

周石看著大搖大擺進來又自在坐下的男人,沒有理會他的話,驚訝:“向玲,真的是你。”

向虬髯皺眉:“不要叫我向玲,叫我向虬髯,信上不是寫了名字嗎?你還驚什麽訝?”

他向虬髯在淮南道已經無人知曉了嗎?太過分!

周石木然道:“我不認得那兩個字。”

他看著放在桌上的信,他的字是在竇縣軍營裏學的,這兩年征戰也一直沒有間斷,作為將官要想升職必須能讀書寫字。

只不過並不是什麽字都認得,比如信上寫的“不要聲張,楚國夫人舊識。”他認得,那句我是向圈圈,圈圈兩字不認得。

還好向這個姓對於竇縣出身的人來說很熟悉。

周石疑惑:“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跑了嗎?楚軍又是怎麽回事?”

向虬髯雙手輕輕撫面,對周石由一個向姓就想到自己很滿意,但聽到下一句又不滿:“什麽跑了?我向虬髯遊俠兒四海為家。”

周石不接他的廢話,等他回答。

“是沅水附近的山裏的一群山賊。”向虬髯說道。

周石從桌前站起來,年輕的面容肅重:“向虬髯,你竟然落草為寇,當軍法處置。”

向虬髯伸手指著這年輕小將:“我就見不得你們這樣,所以我才不當什麽兵,我做什麽是我的自由,哪來那麽多規矩,我願意當什麽就當什麽,軍什麽法!”

“一日從軍,你便受我振武軍管轄。”周石繃著臉說道,“你做別的也罷,山賊匪寇為非作歹必須誅之。”

向虬髯不想跟無趣的人多說話:“現在不是殺敵了嗎?”

周石臉色稍緩:“到底怎麽回事,你不得隱瞞細細講來。”

向虬髯哪裏聽他的,簡單道:“我路過那裏,山賊搶劫我,我便劫了他們,用當年軍營的規矩訓管。”撇撇嘴,“那些規矩折騰這些山賊很管用。”

再然後就是遇到了一群兵馬經過,過去了又回來,不知道來回遛什麽,就將落單的抓起來問。

“說江南道江陵府危急叛軍什麽的我是不在意的,只是聽到說向楚國夫人求援了,我就想給你們打個名聲,你們來還不是不來,名聲都有了。”

周石的面色緩和了:“多謝了,你雖然離開了軍營,但軍人的習性還保持了。”

向虬髯雙手搓了搓耳朵,感嘆:“世間像她那般有趣的人真的很少見。”

周石聽不懂他說的什麽,要問,向虬髯已經站起來。

“你來了就交給你了。”他說道,擺了擺手,“我走了。”

周石不解:“你要去哪裏?”

向虬髯已經走到了門口,回頭一笑:“我遊俠兒當然是四海為家。”

室內燈火,室外夜色濃濃,一年沒見瘦了很多的遊俠兒一笑燦爛,恍若回到了當初站在高高的台上,一人戰十幾人得勝,身上披滿了武少夫人贈予的珍寶,熠熠生輝。

周石失神,待回過神遊俠兒已經消失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