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一年(第2/3頁)

身後兵馬齊吼。

街上的商戶都得到了啟發,紛紛捧著酒菜貨物獻上,將官一路大笑而去,所過之處一片熱鬧。

這邊的酒家松口氣,將還跪在地上小兒抱起來哭:“我的兒你救了咱們全家。”

身後的客人們忙拍打制止:“快別哭快別哭。”

酒家忙擦了淚,擠出笑,轉身看眾人:“是,是,這是喜事,諸位諸位,今日我請客,大家隨便喝。”

如果在以前,隨便喝酒是多麽讓人高興的事,現在喝酒也喝的擔驚受怕,客人們想笑又想哭。

“有酒喝已經很不錯了。”有客人喊道,“想想那些在外流落的人,不知死活呢。”

是啊是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眾人開始喊喝酒。

但有坐在裏面的老者端著酒杯輕嘆一聲:“我們在這裏也不過是做待宰的羔羊。”

養著守著護著他們,為的是當人力,挖壕溝,背石頭,當車夫,以及隨時拉出去填充兵力。

這短短半年,城裏的每個月都有上到六十下到十歲的男丁被征為兵。

他們會被塞給一根刀槍,或者什麽都不給,攻城迎戰的時候讓他們在最前邊。

不是因為他們勇武,而是為了當刀箭,沖軍陣,填壕溝。

被拉走當兵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再回來。

店內氣氛悲戚凝滯。

一個客人拎起酒壺嘩啦倒在頭上,發出哭一樣的大笑:“想這些做什麽,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於是更多人都跟著紛紛舉著酒往嘴裏灌:“我們今天活著就是幸運,就是高興的事。”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幸運,一群巡城的官差停在一家門前,門前打掃的幹幹凈凈,只是跟旁邊人家不同的是,這家沒有掛桃符插彩旗懸掛紅燈籠。

“官爺,我家父親和兄長做勞役的時候亡故了。”出來的是一個幹瘦的年輕人,對著官差施禮,“父兄新喪,我們過節守孝,表達孝心。”

斯斯文文,一看就是讀書人。

也只有讀書人這個時候還有閑心講究守孝的儀式,其他人席子一卷埋起來就是孝心了,官差冷冷一笑:“你父兄做的什麽工?去了多久?”

他一人問,後邊有官差拿著名冊翻回答。

聽完回答,為首的官差哼了聲:“才去了一個月就死了,你家的工還沒做完呢。”說罷一擺手,“那你去做工吧,這樣才是對父兄表達孝心的好辦法。”

從門內跟出來的老弱婦孺頓時都跪下來,之所以父親那麽大年紀應征,就是為了保住自己讀書的年輕兒子,這是一家子的希望啊。

官差哪裏理會別人家的希望,不由分說將瘦弱的年輕人抓走了,臨走前有兩個官差替他們掛上了桃符和喜慶的紅燈籠。

門前跪著的老弱婦孺哭都哭不出來了,坐在地上呆傻。

鄰居們在門後看的不忍心小聲提醒:“快進去,別哭,馬都督說過年呢揚州城要喜慶,你們別再惹惱他們,免得都沒了命。”

老婦聽著爆竹,看看門上的紅燈籠,再看已經看不到的孫子身影,喃喃:“這命還有什麽用?”

有個鄰居眼淚流下來,這日子的確生不如死,不過,他想到這幾天街上聽到的傳言,光州府的那個武少夫人被封為楚國夫人了。

皇帝讓她掌管淮南道,她會打過來的吧,畢竟揚州也屬於淮南道。

揚州屬於淮南道,所以馬江也收到了楚國夫人的告示,告示不是單獨寫給他的,就是一封公文,寫了皇帝的詔書的內容,然後讓各府的知府以及將官到光州府來拜見楚國夫人,不來者,是賊。

馬江當然不會去,他本來就是賊,但給他這個本來就是賊的人送這樣一封公文,這就是羞辱。

“武賊的人已經可以在我揚州城來去自如了嗎?”他憤怒的喊道,將公文撕碎扔在地上。

地上頓時多了很多公文碎片,在兩邊坐著的文官武將也都開始撕公文。

這是東淮南道馬江掌控下的各州府的官將,他們也都收到了武少夫人的公文。

安德忠一聲令下反叛時,馬江立刻率兵投降,除了早已經說好的州府,他派出兵馬去傳令——接受命令的地方官員依舊當官,不接受的被官兵抓住的就殺掉,由馬江的將官接手。

對光州府也是要這樣操作的,但被武少夫人搶先一步。

“都督息怒。”大家紛紛勸道,“武賊奸詐,多有探馬。”

也有人提議:“可能是商人,都督愛護民眾,允許商人們進出,有很多商人都去過光州府,極有可能被收買了。”

探子是不可能防住的,罪過不能落在他們身上,推到沒有用的商人身上就好。

“查!查出來一個都不放過。”馬江冷冷道,想到先前街上傳來的喧囂,“剛才是怎麽回事?怎麽那麽吵?可是有人哭鬧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