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老城望春光

光州府是座老城,據說上古時期就建城了,保留著千年來的很多古跡,有很多官吏來光州府都會登上城墻瞻仰這座古城,留下詩作,城墻還是大夏剛立朝的時候修繕過,日常看到的陳舊只覺得古樸有風味。

但經過幾場戰事後,箭矢,火燒,鮮血在剝落的墻皮上五彩斑斕,有風味的城墻就像被淋濕的野雞。

這野雞中看不中用啊。

城門上似乎沒有了人氣,直到城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城門上便有一排人頭冒出來,眼神閃閃驚懼,待看到來的只有不到十人,便膽子大了些,探身查看,然後認出是自己人……

“快開城門!小溫子他們回來了!”

伴著驚喜的喊聲,被木頭撞過留下凹痕的城門小心翼翼的打開一道縫,身上遍布傷痕血跡的兵士沖進來。

“大人,大人。”他們顧不得接受城內兵士們的攙扶,從馬上跌滾下來,聲音顫抖,“觀察使率城投降了。”

聽打探消息的斥候回來了,知府和祝通率著官將們急急趕來,沒想到迎頭聽到這一句。

完了!沒有援兵了!反而會多了很多叛兵!

知府腳一軟趔趄,長史及時扶住。

祝通抓住一個斥候咬牙:“怎麽會投降?道府有一萬兵馬呢,難道都被打敗了?”

斥候們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因為傷痛還是絕望聲音哽咽:“沒有打,沒有打。”

“沒有打怎麽就降了?”祝通揪著他還在問,搖晃的傷痕累累的斥候就要斷了氣。

知府及時的按住他:“祝通啊,觀察使喊著全淮南道給安德忠祝壽,給他爹都沒這麽殷勤過,他投降又有什麽奇怪的?”

祝通松開斥候,擡腳將一旁散落的木架踢開:“一萬兵馬!一萬兵馬!一萬兵馬!”

“所以,我們沒有援兵了吧。”知府問斥候。

躺在地上的斥候嗚咽:“浙西兵馬來勢洶洶,到處都在失守,和州知府守城殉節了,楚州知府跑了,府內百姓們自發守城被攻破,安德忠的大將阿史那屠城了……”

想到一路看到的慘狀,他說不下去嗚嗚哭,淮南道怎麽變成這樣了。

四周的官將兵士們面色慘白。

知府喃喃:“這下完了這下完了,怎麽辦怎麽辦。”

沒有援軍是一方面,久不經戰事的兵馬,在安德忠的悍軍前如泥墻一推嘩啦傾倒。

祝通踩著木架回頭:“怎麽辦?投降唄,安德忠的壽禮,你不是也送的歡?”

知府轉頭跳腳:“我可沒說要投降,我送壽禮是要討好觀察使,想要在仕途上再進一步,我想要的是大夏朝廷的仕途,可不是賊子的仕途!你害怕少來說我!”

祝通也跳腳:“誰害怕了!誰害怕了!我堂堂淮南道軍可不想背著一頂範陽軍的旗!”

看著兩個大人互相跳腳,四周的人們神情茫然。

知府的肩頭塌下來長嘆一口氣:“更何況,安德忠的兵馬兇殘沒有人性,但凡有過反抗的城池,就算投降,城裏也要殺一半,以示威懾,死的這麽窩囊,還不如一戰。”

祝通的肩頭也放下來,咬牙:“戰就戰!”

又一個斥候顫顫的伸出手,似乎才醒過來:“大人,宣武道那邊也亂了,有一隊兵馬向我們這裏來了。”

知府和祝通的面色由慘白變成鐵青。

這就是位於交界處的悲哀啊!腹背受敵,那是只有死路一條了啊!上天無門下地無路,誰能救……誰?

知府猛地擡起頭:“竇縣!竇縣!”

祝通喊道:“現在就不要管別的縣了!自身難保!”

知府抓住他雙眼放光:“我是說,請竇縣支援!”

竇縣啊,四周人們的神情漸漸由青變白回暖。

竇縣可是打敗過亂兵的,當然現在看那些亂兵肯定不是亂兵。

“竇縣現在怎麽樣?”祝通質疑又期許,“這一次浙西可是萬眾兵馬撲進了淮南道,竇縣現在可還好?”

……

……

淅淅瀝瀝的小雨灑在竇縣城外的大地上,翻開的泥土變得滋潤,立刻被灑下種子。

田地裏的數百人似乎察覺不到下雨,一個個低著頭拼命的耕田撒種,年輕人耕田,年老和婦人們撒種,孩子們則在田裏跑來跑去,踏平翻開的土以及警惕的看著四周。

每當有馬蹄聲傳來時,孩子們會繃緊身子,看到路上兵馬身後飄揚的旗幟,便又松口氣。

就這樣忙碌著緊張著身子頭發都濕透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直到咚咚咚的鑼聲響起,跑動的孩子們停下腳,低著頭耕田撒種的人們也立刻都站直了身子,拎著自己的籮筐,趕著耕牛扛著鐵犁快速的向路邊集合。

有年長的老者點名確認人員齊全後,一眾人急急的向縣城的方向奔去。

民眾們的行進沒有兵馬那般嚴整,不閑談不說笑,腳步和身子繃緊,乍一看也有幾分肅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