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4頁)

蘭沁禾也犯愁,她倒是無所謂司業那點俸祿,統共一年也就三十五兩,她一個月擺次茶宴都得花百兩銀子,並不在乎。可國子監裏別的官員還有學生缺不了這些糧米。

“那……照大人的意思是?”

“你可知後日是什麽日子?”李祭酒問。

“後日該是皇上大朝的日子了。”蘭沁禾道,“大人是想直接同皇上說?”

“不是我說,是你說。”

李祭酒撐著椅子起來,踱步到蘭沁禾面前,“雖然我是祭酒,可這事你辦比我合適。”

蘭沁禾張口欲言,被老人擋了回去,“我知道你難辦,今日散值後,我就去蘭府求見你母親,求她在後日為你說話。不止你母親,還有幾位同我有過交情的大人,我都會去一一拜訪。”

他負手站在窗子前,看著窗外已經黃了的桂花,聽著外堂傳來的讀書聲,長嘆一聲,“你也不要有壓力,我知道這事難,五十多年了這事都沒辦成過,就算你沒有要來錢,我也不會怪你的。”

還有一年便是秋闈,“但盡人事而已。”

話到了這個地步,蘭沁禾起身,對著李祭酒行了一禮,“是,下官這就回去準備。”

要銀子的事都不是好差事,但她身在其位,哪怕明知道李祭酒這是推脫給自己,蘭沁禾也得接下。

李祭酒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調走,可她蘭沁禾調不走,是要長長久久在這個國子監待下去的。

中午蘭沁禾去饌堂吃飯,果然聽到邊上的學生在議論這件事。

她教三個堂,這時看見了不少熟面孔,蘭沁禾便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想聽聽學生們的看法。

“聽說張倫回家,繼承他家裏的祖產了。”

只聽前面桌上的三個學生小聲道,“他家是安徽一代赫赫有名的地主,是說是為宮裏做事的。”

“為宮裏做事?怪不得我看他既不住號房也不領國子監的糧米,還經常在京師裏買字畫,他家可真有錢。”

“那他以後還回來嗎?”

“回什麽回啊,你想想看,咱們來這不就是為了考取功名麽,就算老天瞎了眼,讓咱們中了狀元,也就是去翰林院當修撰,一年才三十六兩銀子,估摸著,還不夠人家喝上一壺酒呢。”

“唉,我西朝哪哪都好,就是官員的俸祿太低,這般下去,還不如做個商人快活。”

“你哭什麽窮啊,前天不是剛在郡主的茶宴上得了首揆,拿了獎賞嗎?”

“一共五兩銀子,我全寄回家讓母親看病了。”

“啊……對不住。”

蘭沁禾聽罷,心裏頗不是滋味。西朝看似繁榮安定,可內裏的問題接連不斷。

高祖努力想營造清廉的官場,將官員俸祿定得極低,但是為官入仕哪裏能少得了開銷。

為了彌補窟窿,西朝官場貪墨橫行,上到首輔下到縣丞無一不貪。

如今國庫空虛,各部衙門發不出錢糧來,官員們只好自己想法子糊口。如此一來,貪者愈貪,清者也被逼著貪。

“怎麽,這青菜豆腐入不了你郡主娘娘的口?”

正思忖著,對面忽然坐下一人來,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蘭沁禾一擡頭,驚訝地開口,“殷姐姐?”

來人是一女子,一身茶白的綢直裰,頭上用兩根包銀玉簪挽著,腰間一條祥雲紋錦帶,墜著一塊流蘇小玉。

蘭沁禾開口之後才想起這裏是什麽地方,立即站起來就要行禮,“下官見過侍郎大人。”

此人正是同蘭沁禾幼時便交好的殷姮。

“我今日穿的是便服,沒有什麽侍郎。”殷姮打斷她,讓她坐回來。

蘭沁禾重新坐下,臉上露出了點意外的驚喜,“殷姐姐今日怎麽來國子監了,吏部那邊不需要當值嗎?”

殷姮只長了蘭沁禾三歲,但此時已是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比從三品的蘭沁酥,還要高上半級。

“昨日你清閑時,可曾想到了我?”她笑著開口,“我這兩日調班,今日休息,便來國子監問你討頓飯吃。”

“只是剛剛過來時,看見放飯的地方都是學生,恐怕是輪不上我了。”

蘭沁禾便將自己的飯推過去,“殷姐姐這是離開了國子監多久,連放飯的時候都記不得了,現在排隊自然輪不上,你吃我的吧。”

“小妮子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讓我堂堂侍郎吃你的剩飯?”

蘭沁禾笑了兩聲,“我才吃了兩口,你繞過那裏吃就是了,不要就還給我,反正你總歸是有的吃的。”說著作勢要去拿回飯碗。

“別介。”殷姮擋下了她的手,毫無芥蒂地執起蘭沁禾吃過的筷子用起膳來。

她並未如蘭沁禾所說的那樣“繞過吃過的地方”,相反,直接從蘭沁禾吃的缺口那裏,一筷一筷地吃了過去。

她一邊吃一邊搖了搖頭,“明年就是秋闈了,國子監就給考生們吃這樣的飯食,恐怕就算滿腹經綸也要被餓扁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