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沒什麽使不得的,一件衣服而已。”

蘭沁禾只好應是,她穿上了太後年輕時的衣服,到庭院中為太後舞劍。

老人搬了凳子坐在廊上,旁邊輔以絲竹伴樂。

這身騎服以銀線縫合,蒼青為底,穿在身上清爽內斂亦不失華貴氣息。唯一有些尷尬之處,就是這件衣服對蘭沁禾而言有些小了,好在它原本是寬松的款式。

三四十年前的衣服,拿出來還是這般光彩照人,可見平時保養之妥帖。如果太後所說,確實是件貴重的衣服。

蘭沁禾去了頭飾,只余一根簪子紮了個幹練的發髻,接著抽出了佩劍。

時隔三十年寶劍出鞘,但聽一聲清嗡,如果琴弦顫動之音一般,令人一凜。

劍是好劍,衣是好衣,關鍵是使劍穿衣的人如何。

萬清的說法是,蘭沁禾在外不必藏拙,刻意藏拙反倒顯得他們蘭家別有用心,不如大大方方將才學全部擺到外人面前,曬個幹凈。

譬如茶宴,皇上收回蘭國騎兵權後,最怕的就是蘭家結黨營私。既然如此,他們便每月都辦茶宴,讓皇上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結黨營私。

此時在太後面前,蘭沁禾也沒有抱著故意藏拙的想法,執劍立定,待樂聲響起,揮劍舞腰。

太後眯著眼,懷裏抱著那只純白的波斯貓。

秋日的金陽下,年輕的女子劍出如白龍鬧海,卻又帶著舞的柔媚,這畢竟不是打鬥,而是以欣賞為主的舞劍,但蘭沁禾的劍中,不論是力還是美,都完美地揉和其中。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唐時杜甫的詩句,用在此處正當合適。

一曲終了,蘭沁禾挽劍入鞘,她對著太後展顏一笑,背後的秋日太過耀眼,太後一怔,也笑著撫掌。

“好啊,好啊沁禾。”老人起身,“你的劍比你的琴練得好,我愛看,以後不要來慈寧宮彈琴了,就把劍帶上。”

“皇奶奶說笑了,要是被母親知道了我佩劍入宮,可不得罵死我了。”

“不要管她,我是太後,我說了算。”太後攥著蘭沁禾的手,“累了吧,擦擦汗,回屋我叫人給你端銀耳粥來,瞧你一頭的汗。”

蘭沁禾將劍遞給旁邊的蓮兒,“只要讓皇奶奶高興,莫說是舞劍,就算是十八般武器樣樣來一遍,孫女也渾身都是勁。”

“好、好、好啊,”太後笑了,“我孫女是好的,皇奶奶就愛看你有朝氣的模樣。”

……

蘭沁禾又陪著太後說了話,在慈寧宮待到了下午,用過午膳後才告辭回去。

望著女子遠去的身影,太後身邊的姑姑忍不住嘆息,“老祖宗,你說西寧郡主若真是您的親孫女該有多好。”

“是啊,可惜了。”太後拄著拐杖,眯著眼看走出宮門的女子,可不管怎麽用勁,她也看不清了。

十年前的蘭沁禾,任誰都看得出意氣風發。她能同國子監的師傅們辯論,能在獵場逐鹿覓豹,一心就想建功立業,張嘴都是天下民生,所寫文章無一不是關於社稷之論。

十年過去,成了今天這副樣子。

只談風花雪月,對朝政避之不及,交的朋友裏,有大半都是酒肉之徒,每日泡在賭場紅樓。

“方才她的劍氣淩厲剛直,我就想起了聖祖皇帝,”太後喃喃著,“聖祖爺當年,也是這番模樣,滿心滿眼的都是宏圖偉業,天下人都稱那是西朝的盛世。若是沁禾是我的親孫女,哪怕不是嫡出,我也是要幫她的。”

“太後……”

“二十年了,蘭國騎都交了二十年的兵權了。”太後仰著頭,不知道在看哪,“先帝啊,你若是在世,也該相信蘭家了。他們是忠臣,沒有壞的心思,沁禾也是個好孩子。你的親兒子不孝順,只有沁禾願意來看我,母後不想難為她了。”

她說著,傴僂了脊背,顫巍巍地朝門內走去。

旁邊的丫鬟一驚,扶著太後,小聲問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

“再看吧,往後不要再為難她了。”

她也快要活到底了,朝局、政局,那都是年輕人的事情,她也管不了幾年了。

……

蘭沁禾出了宮,接著直奔司禮監。

“誒呀奴才的娘娘,您怎麽到這裏來了?”接待的小太監大吃一驚,誠惶誠恐地將她引到廳裏。

“我來看看林公公,他老人家的病好些了嗎。”蘭沁禾也是第二次來司禮監,她的官職只是個六品的司業,基本和宮裏扯不上什麽關系,除了林公公,司禮監別的太監她是一概不曾見過。

蓮兒將準備的兩只人參拿出來,“我家主子聽說林公公病了,著急得不行,昨天聽說了,今兒就趕來了。林公公現在可方便見人?”

“哎呦,您瞧這,不趕巧了這。”小太監苦笑道,“昨兒皇上讓人將林公公接去了太醫院,免得路上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