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溫鈞只是個普通讀書人,剛剛上任翰林一職。

皇帝派他來,並不是需要他審理此案,而是需要溫鈞做天子耳目,看看京兆尹有沒有公正的審理此案。

畢竟事情尚未明了,結論未定,就怕七皇子下黑手,傷害這唯一的苦主性命。

同樣的,也怕京兆尹受到七皇子的暗示或者打壓,不了解情況,輕易下命令完結此案,讓這件事高高擡起,輕輕落下,違背了皇帝的心意。

京兆尹這樣的官員,自然是保皇黨,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不背叛皇帝的前提下,略微釋放善意,和幾位皇子打好關系。

萬一京兆尹偏向了七皇子,事情就糟了。

十分不幸的是,事情還真的如他和皇帝預料的那樣發展了。苦主提上來的時候,滿身傷口,奄奄一息,明顯是京兆尹為了討好七皇子派系,對苦主使了手段。

溫鈞意味深長地掃了京兆尹一眼。

京兆尹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早已經心驚肉跳,心裏暗暗叫苦。

溫鈞的品級不如他的高沒錯,可是他卻是帶著皇帝的旨意而來的,顯然他這次倒黴,領悟錯了皇帝的意思,做錯了事情。

皇上他……並不打算再放過七皇子了。

還好,苦主人還沒死,還有補救的機會。

京兆尹想到這裏,連忙讓衙役去請大夫,先將苦主的命保住,再來升堂審理此案。

同時,趁著大夫來的這段間隙,他找借口去了後衙一趟,將之前在牢獄裏屈打成招後的畫押全部毀得幹幹凈凈,松了口氣,表情一本正經地回到前堂。

苦主年事已高,經歷家中劇變,又有嚴刑逼供,身體情況十分不妙。

大夫來了之後,開了藥灌進去,還是過了足足兩個時辰才醒來。

醒來後,看見圍在左右的衙役,他眼底一黯,遍布皺紋溝壑的臉上無動於衷,倒在地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懶得再喊冤。

在牢獄的時候,聽獄卒閑聊,他已經知道自己一家人得罪的乃是當朝七皇子。

試問他這樣的升鬥小民,怎麽和皇親國戚鬥?

而且他已經畫了押,就算現在喊冤,也只是白費功夫罷了,這屋裏的哪個人不怕七皇子,又怎麽可能為他申冤。話本裏的青天大老爺,就是只活在話本裏的啊。

不過仇恨支撐著他,他一直沒有再昏過去,等到溫鈞輕咳一聲,開口詢問他事情經過,他看出事情有變,一雙昏暗的眼睛瞬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不,不是已經畫押了嗎?”

京兆尹立刻大聲咳了兩聲,將老漢的話蓋過去,一本正經道:“咳咳,還沒正式升堂,怎麽畫押?你一定是記錯了!有什麽冤屈你可直接說出,本官一定秉公處理。坐在本官身邊的這位大人,乃是皇上欽差,奉旨督察此案,你不用害怕,一切冤屈都會水落石出。”

老漢愣了半響,看向溫鈞,一骨碌爬起來,怦怦地沖著溫鈞狠狠磕了三個響頭,仰頭喊道:“大人,我有冤啊……”

……

溫鈞從京兆府離開的時候,京兆尹的臉色有些尷尬。

顯然,老漢只對溫鈞表示信任的行為,讓京兆尹很沒有面子。

不過溫鈞是天子近臣,兩人同為保皇黨,也犯不著撕破臉皮,而且這次的事情,京兆尹做錯了,還要靠溫鈞多美言幾句,免得皇帝發怒,所以兩人看起來和和氣氣,絲毫沒有芥蒂的樣子。

溫鈞回了家,在前院書房坐下,揉了揉太陽穴,取出卷宗仔細翻看。

京兆府已經去錦繡布莊抓拿犯人,等抓到了人,會再次升堂。

在那之前,溫鈞要將這次案件的卷宗檢查一遍,做到心裏有數,也免得皇帝心血來潮詢問的時候答不上話。

卷宗並不復雜,老漢狀告城南錦繡布莊謀財害命,連害五條性命,人證物證俱在,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結案。

但是這裏面涉及了皇族,就有一點麻煩——雖然京城大半權貴都知道,那城南的錦繡布莊是七皇子的,卻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七皇子和錦繡布莊之間的聯系,所以現在還要想辦法找到證據,來證實城南布莊的行為都是七皇子授命的。

不然錦繡布莊倒了,七皇子全身而退,這可不是溫鈞和皇帝想要看到的結果。

溫鈞目前能依靠的只有卷宗,只有老漢口中的話。他靜下心,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推敲卷宗,希望在其中找到有用的證據。

這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溫鈞目露疑惑,擡頭叫道:“誰?”

“我……”季明珠的聲音小心翼翼響起。

溫鈞晃神了一下,眼底露出一絲恍然大悟,臉上露出笑意,起身打開門,目露寵溺期待:“你怎麽來了?”

忙碌的公務之余,偶爾出現的她,就像是一份驚喜。

滿身的疲倦一下子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