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畫作玄機

倏然間,我忽而憶起皇甫軒所言。

皇甫軒說過,他在南羌護城河畔找到花芯的時候,花芯若驚弓之鳥般懷揣著一把拂塵,怯生生地縮在一隅。

也許,花芯手裏的拂塵就是避世拂塵。

思及此,我同容忌一道,風急火燎地趕往北璃境內新建的一處村寨——狗尾巴村。

剛行至村口,我就被鋪天蓋地的金粉嗆得重咳不止。

定睛一看,狗尾巴村裏的小仙們紛紛以金箔敷面,穿金戴銀,渾身世俗氣。

“喲~北璃王來了!看樣子比村長大不了多少,怎麽這麽會玩呢?”

“就是啊!畫卷上那些個姿勢,常人定是不敢嘗試的。”

“東臨王好俊俏。”

“俊俏有什麽用?你沒看他們二人衣著樸素,素面朝天?想必東臨、北璃二國已淪為窮鄉僻壤,他們二人此次前來,該不會是想要瓜分咱狗尾巴村的金銀珠寶吧?”

………

這些個小仙當真是被花芯同化了,竟將沒什麽用處的錢財看得這麽重。

我硬著頭皮,徑直往狗尾巴村中金光閃閃的螺旋天梯走去。

千階鑲金戴銀的天梯之上,花芯側臥在一堆金粉之中,她一手攥著厚厚一疊銀票,另一手時不時蘸著口水,麻利地翻數著銀票。

數到興頭上,花芯雙丫髻間的狗尾巴草還會興奮地躥一躥迎風而倒的細弱軀幹。

而皇甫軒靜坐於天台邊緣處,一邊寵溺地看著花芯數銀票的模樣,一邊奮筆疾畫。

不用說,畫中二人,定是我與容忌。

見我與容忌不請自來,皇甫軒心虛地以畫布遮掩畫卷,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施施然笑道,“恭喜二位。二位勇破第八關古戰場,已成為虛無界大陸的不敗神話。”

“你在畫什麽?”我瞟了一眼他面前被畫布所掩的畫卷,沉聲問道。

“沒什麽。無非是山山水水,花香鳥語。”皇甫軒含糊其辭地答道。

他的鬼話,我自是不信。遂趁他不備,箭步沖至他跟前,直截了當地揭下了畫布。

果不其然,畫布之上,確實是我與容忌。

出乎意料的是,他所繪的竟是我與容忌從屋檐摔下的場景。

想不到,皇甫軒的消息這麽靈通。

皇甫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們二者的畫作深受歡迎,我只是深諳生財之道罷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畫技高超,畫什麽不好?為何非畫我,還將我畫得那麽慘,我不要面子的?”我氣急,一想到畫作之中總是梨花帶雨面含桃花的自己,羞窘得紅透了大半張臉。

皇甫軒低語道,“這不是為了讓畫作廣為流傳麽?”

“你!”

皇甫軒訕訕笑道,“璃王放寬心,你看我不是將細節都一筆帶過了?隱約只瞧得出姿勢罷了,不算丟人。”

容忌亦不願這些畫作廣為流傳,遂冷聲詢問著皇甫軒,“多少錢?本王全買了。”

“多少錢都不能賣你。”皇甫軒不鹹不淡地說道,“芯芯愛財,但我所斂之財,早已夠她揮霍數萬年。”

他此話一出,我更為不解,“既不缺錢,為何還不遺余力地抹黑我們?”

說話間,皇甫軒將案幾上的陳茶潑向畫卷。

少頃,被陳茶浸透的畫卷上,竟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場景。

原先完整的一幅畫作,被硬生生分割成了三幅畫作。

第一幅畫作,是我百年前被萬民逼著跳落誅仙台的場景,畫中的我神色寂寂,誅仙台上的“劊子手”雙手合十,滿面愁容,乍眼一看像是在為我祈福。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們的口型,分明是在詛咒著我快點死去。

第二幅畫作,是年前柳蘇蘇魔化之際,北璃都城被萬獸所侵的場景。畫作上的我,被畫得支離破碎,散作滿天星辰。

第三幅畫作,是封於憑著浩瀚的怨念,差點顛覆虛無界大陸的場景。而畫作上的我,同上幅畫作一般,並無實形,僅僅只是女媧石上迸發出的一絲柔光。

我怔怔地看著皇甫軒的畫作,瞬間會意。

想不到,皇甫軒當真是在幫我。

“普世蒼生並沒有只手擎天的能力,因而,他們更容易被謠言蠱惑。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幫你挽回民心。你可能已經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但我還是希望,能以綿薄之力喚回他們的良知,讓他們還你一個公道。他們不是沒有愛,只是亂世之中,謠言四起,眾說紛紜,他們也不知道該相信誰罷了。”

“謝謝。”我淡淡地說道,從未料到,原來皇甫軒這麽會關心人。

“不必。我做不到的事,你替我做到了,也算是圓了我的帝王夢。”皇甫軒轉頭看著全神貫注地數著銀票的花芯,低聲道,“身外之物終是浮雲,我只望,她能原諒我犯下的錯。”

“她還無法釋懷麽?”我看著沒心沒肺數著銀票的花芯,一度以為她在蘇醒的那一刻,就已經選擇原諒皇甫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