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化幹戈為玉帛

恍惚間,刺耳的掌聲乍響。

天弋拍手稱“絕”,戲謔言之,“好一對鶼鰈情深的亡命鴛鴦!”

容忌並未理會愈發癲狂的天弋,他將我小心翼翼地藏在寬大的披風中,動作極其輕柔,“傷口疼不疼?”

“一點點。”我原先已然忽略了身上盡數痊愈的傷疤,可容忌這麽一問,瞬間覺得渾身都疼。

“走。回去我給你上藥。”容忌眉頭緊皺,將我完完全全埋在披風之中。

鏗鏗——

天弋手中九環錫杖無風自鳴,淬著點點金光的杖身憑著天弋勃發的怒意懸空起旋,尖銳無比的杖尖直指容忌眉心。

容忌亦不遑多讓,單手執劍,劍鋒直指天弋喉頭。

“二位施主功力深不可測,貧僧自不敢在二位面前班門弄斧。不過,有句話貧僧不得不說。”天弋陡然翻轉著手腕,以自身強大內力壓下躁動不安的九環錫杖。

我已然猜到天弋要說些什麽,藏於容忌披風下的雙手緊張地拽著容忌前襟,面上卻不淺不淡地回了一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聽也罷。”

“呵!想不到,女施主也有如此任性的一面。你且聽好了,摯愛親朋的安危,北璃百姓的生死存亡,全在你的一念之間。該如何選擇,自己看著辦。”

天弋聲音不大,但他這番話卻猶如平地驚雷,攪得我心神不寧,不知所措。

倘若天弋如冷夜、封於之輩那般,為了勃勃野心而暴戾恣睢妄作胡為,我尚且可以說服自己明哲保身。畢竟冷夜之輩本就是寡情無義之徒,他們肆意制造殺戮,為的是心中霸業,從來不是因為我。

令人頭疼的是,天弋和冷夜、封於之輩,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一開始,天弋就是沖我而來。他為了讓我完完全全臣服於他腳下,不惜打著“天道”的幌子處處作惡,並順勢傾覆了這平和盛世。

故而,葬身於天弋手下的無辜亡靈,很大一部分,是因我而死。

眼下,我若是為了一己之私,置萬民而不顧,縱我和容忌得以抽身而退,也無法過一天舒坦日子。

正當我左右為難之際,孱弱瘦小的幹戈赤著腳疾步而來。他挺直了脊梁,定定地行至天弋身側,端正的五官顯出一絲與他單薄的年紀相違和的穩重。

天弋不明所以,側目看著向面色肅穆的幹戈,語氣不善道,“你來做什麽?滾回去。”

“神君,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幹戈一改之前怯懦軟弱的模樣,正義凜然地說道。

“混賬!”

天弋雷霆震怒,猛然擡起滿是鑿坑的左臂,狠戾地掌摑著幹戈黑黃枯瘦的臉。

見狀,我倏爾起身,一手擒住天弋的胳膊,怒斥著他,“玉帛已經十分不幸,他為你擋了那麽多傷,你就不能待他溫柔些?”

“玉帛?”

天弋冷笑道,再出一腳將謹小慎微的幹戈踹得伏地不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同女施主私相授受。”

幹戈連連搖頭,聲音細若蚊蠅,“女菩薩是天邊皎月,縱我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對女菩薩有一星半點的非分之想。”

“不敢最好。”天弋剜了一眼遍體鱗傷的幹戈,眸中狠戾之色令人膽寒。

幹戈年紀尚輕,天弋一個眼神就將他唬得面色發白。他佝僂著瘦骨嶙峋的身子,雙手撐地,費勁地從地上爬起。

與此同時,天弋九環錫杖已然抵在容忌心口,他面帶輕蔑,勾唇獰笑,“給你兩個選擇。其一,迎娶百花仙子。其二,死。”

容忌薄唇緊抿,琥珀色的眼眸中是駭人的殺氣。

天弋未等容忌答話,轉而看向容忌懷中的我,輕聲道,“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休棄甜甜施主改嫁貧僧。其二,容且施主死。”

“你以為有‘天意’傍身,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麽?”我微揚著下巴,死盯著偏執成狂的天弋。

“事實不正是如此?”

天弋反問道,闊步向我走來,他伸出手,欲順勢將我攬入懷中。

容忌疾轉過身,將我往身後一帶,輕巧地避過天弋向我襲來的手。

“你以為,只有你手中握有‘天意’?”容忌眉峰輕挑,他緩緩地騰出一只手,使得掌心中的古檀佛珠赫然曝於人前。

天弋眉心一跳,倒豎的濃眉擰做一團,“何意?”

容忌未置可否,忽而朝著梵鐘所在方位沉聲道,“師父,鳴鐘。”

“得嘞!”

師父雄渾硬朗之聲穿透一片肅殺,攜風拽雨而來。

我眨了眨眼,仰望著容忌棱角分明的臉頰,全然沒料到他還留有後手。

梵鐘八響,猶如爆竹驟響之勢,聲聲牽動朗朗乾坤,鳴動山河,氣勢磅礴。

“第八道天意,乃萬民之意。無量神君天弋,為非作歹罔顧法紀,因一己之私,亂‘天道’秩序,迫蒼生性命,所犯罪行罄竹難書。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特於鴻蒙古刹前,剝奪無量神君五感六覺,斷其七情六欲,廢其周身筋骨,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