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破罐破摔

“第七道天意,我來發。”

我定定地望著天弋,堅決不肯退讓。

“好。”

天弋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按著我的後腦勺,使得我整張臉埋於他寬大的袈裟之中。

我猶如溺斃之人,雙手無力地撐在身前,企圖將他推至一旁。

原來,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句“顧全大局”就能接受的。

臉頰上殘留的灼熱感,幾近將我焚燒殆盡。

倉皇間,我將手中冰刀紮入天弋腿中,任由殷紅的血跡在他破舊的袈裟上結出觸目驚心的紅梅。

嘶——

天弋垂首,木然看著袈裟上不斷擴散的血跡,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一掌劈在我執刀的手腕上,旋即奪過我手中的冰刀,將之抵在我心口處,“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訥訥地看著心口處的冰刀,身體往前一送,使得冰刀深埋入心口。

剜心刺骨的疼痛刹那間席卷而來,苦澀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

天弋面上閃過一絲無措,他著急忙慌地松了手,轉眼間將冰刀化為灰燼。

“你瘋了?”天弋緩緩蹲下身,曜黑的眼眸在我臉上來回掃視。

“我刺你一刀,你還我一道傷疤,不就扯平了?”

天弋冷笑道,“女施主,你是怕我遷怒於甜甜施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將身體堵在刀刃上吧?”

“是。”

事已至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天弋面色驟冷,他一手擒著我的脖頸,另一只手,則順著我衣襟上流淌的血跡移至我尚未顯懷的腹部,“女施主,為何非要逼貧僧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

“你敢動她們一下,我就敢豁出命,將你一道拖入無間地獄。”我如是說道,身體卻傳來一陣無意識的顫栗。

叩叩叩——

禪房外,幹戈稚嫩的聲音驟響,“神君,今早來了一位香客,說是參透了禪機,急著見你。”

天弋聞言,不悅地掃了一眼印在紅槐木門窓紙上的瘦弱身影,語氣不善地說道,“不見。”

幹戈咽了咽口水,聲音透著緊張與局促,“香客已在大殿中恭候多時,神君還是去見一見吧?”

“閉嘴。”

天弋袖中飛出了一道疾如雷電的鎏金梵文,眨眼間便穿破了薄薄的窓紙,“咣當”一聲重重地砸在了禪房外如履薄冰的小沙彌頭上。

“啊——”幹戈吃痛驚呼,但他反應極快,深怕惹得天弋不悅,遂以雙手捂住口鼻,倉皇噤了聲。

禪房外,瞬時沒了動靜。

禪房裏,我與天弋四目相對,須臾間,刻骨的恨意便在我心底生根發芽。

死寂,穿透繚繚沉香撲面而來。

同天弋單獨相處的每時每刻,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天弋曜黑的眼眸狀似無意地掃過我衣襟上的血跡,他濃眉緊皺,雙唇翕動,“貧僧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一丁點兒的傷疤。三日後,貧僧會親自檢查。”

“我身上有沒有傷,與你何幹?”我恨透了天弋虛與委蛇的樣子,反唇相譏道。

“女施主整個人都將是貧僧的。除卻貧僧,即便是你自己,也不得隨意傷害自己。”天弋涼涼地撂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他前腳一走,我亦緊跟著沖出了禪房,原想尋一處山泉,洗凈被禪房中沉香熏染過的衣物。可尋了大半日,偌大的鴻蒙古寺中,除卻一處幾近枯竭的古井,再無能凈身沐浴之地。

我瞥了眼由泥水澆築的圓鈍井口,提著一口氣,狠掐著鼻子,作勢往井裏跳。

不成想,我前腳剛跨過低矮的井檻,幹戈便伸出雙臂將我死死地禁錮在懷中。

他細長的手臂環過我的腰身,發燙的小臉緊貼著我的背脊,“女菩薩,別跳。”

“放開。”我冷然說道,硬將橫亙在我腰間的枯瘦的小手掰開。

雖說,幹戈只是個單純無邪的小沙彌,但只要想起他是幼時的天弋,我就膈應得恨不得將他活活掐死隨即沉屍古井。

“女菩薩,別跳井。”幹戈低泣,似是被嚇破了膽。

我被他纏得不行,稍作喘息,意識到自己因著天弋的暴行失了心智,無端遷怒於並未做錯事的幹戈,稍稍緩和了口氣,“放開。我只想找個地方沐浴。”

“真的?”幹戈擡頭,曜黑的眼眸中凝著晶瑩的淚珠,眼神幹凈猶如山澗清泉。

我點了點頭,未置一詞。

他如釋重負,遂攥著我的衣角,壓低了聲說道,“招搖山上確有一處清泉,女施主若是信得過我,不妨隨我走一趟。”

我原不想去,無意間瞥見他左肩處寸長的傷疤,突然間改了主意,遂同他一道,疾速穿過古寺後院,往招搖山深處走去。

“左肩怎麽傷的?”見四下無人,我悄聲詢問著他。

幹戈聞言,擡起幹瘦的右臂將無意間滑落至肩頭的袈裟輕攏至左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