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腹黑日光(二更)

夢裏,繁花似錦。

容忌站在離山半山腰的仙泉邊,光裸著上身,顯出健碩的肌理。他向我伸出手,冰冷的臉上漾開動人心魄的淺笑。

然而,當我朝他奔去之時,他化作了一縷飛煙,消失在朦朦朧朧的仙泉迷霧之中。

夢裏,柔情繾綣。

我和他在一望無際的鳶尾花海上躺著,微風拂面,自在悠然。天幕上的浮雲隨著我們上上下下,樂此不疲地晃動著。

我們的第一次,是那樣甜。

可惜,午夜夢回,我已經被帶回了東海海底,榻上冰涼一片。

我起身,怔然地看著臥榻之側,心裏空落落一片。

清霜掀起珠簾,素凈的衣衫刺痛了我的眼。

“聖女,感覺好些了嗎?”她替我掖著被角,憂慮地瞅著我。

她將手放在我額前,大驚失色,“怎麽這麽涼?”

我搖了搖頭,下了榻,換上紅色的喜服,兀自走出東海。在海濱上,一坐便是一夜。

當東方既白,紅日初升,我心裏的陰霾終於散了些。

今日的陽光,可真是溫暖!像容忌的擁抱一般,足以將我臉上的死寂融化開來。

我躺在海濱上,任由陽光將我覆蓋。潮水幾度襲來,濕了我身下散發著金光的細沙,我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還是海水,又鹹又澀。

“歌兒,怎麽躺在這?”

容忌的聲音忽然從海面上傳來。

我撐著手肘,看著一身白衣,飄渺若仙的容忌朝我走來。

“容忌!”我一骨碌爬起,踏著淺淺的海水朝他飛奔而去。

他站定在海面上,敞開懷抱,將我攬入懷中。

“容忌,容忌……”我雙手懷抱著他,用盡全身氣力將他牢牢抱住,就怕他如夢裏那般,變成飛煙無影無蹤。

容忌將手放在我後腰處,聲音喑啞,“沒事了。”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是我在他眼底,看不到半分寵溺,有的只有無邊的深情。

我松開了他,原先的欣喜轉而化成無盡的失落。

“北璃月,別裝了。”我淡漠地說著,轉過身已是淚流滿面。

容忌同醉清一起灰飛煙滅的時候,我沒掉淚。

但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徹底讓我情緒崩潰。

他站我身後,看著我肩膀不停地抽動著,終是上前摟住了我的肩膀,“歌兒,你怎麽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容忌身上的氣息,在我鼻尖縈繞了兩百多年,我怎會分辨不出?因為身高懸殊,他抱著我的時候,雙手總是習慣性地擱在我後腰上方一寸的位置,而不是直接摟著我的腰。”

北璃月沒有松開手,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且姑娘,青丘九尾狐族善幻化人形。你若是不嫌棄,我願意頂著殿下的容貌,一直守護在你身側。”

我用了些力氣,掙脫開他的懷抱,轉身撕掉了他的面具,“不必了。誰也替代不了他。”

“小歌!”墨染塵騎乘著禿鷹,從水天相接處俯沖而來。

他將我撈出水面,放置禿鷹之上,“我帶你散散心!”

我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容忌不喜歡我和其他男子有過於親密的接觸。我現在離墨染塵這樣近,容忌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

翻身從禿鷹背上跳下,我原以為會落在被陽光照得溫熱的海面上。不成想,暖融的陽光突然匯聚成一條金色的緞帶,又將我平穩地扶上禿鷹背脊。

我疑惑地擡頭,看著別樣柔和的紅日,突然生出了一種錯覺,總感覺紅日裏容忌在對我微笑。

墨染塵知我不喜他觸碰,同我隔出了一段距離,壓低了嗓音說道,“小歌,日頭刺眼,看久了會眼花。”

“可有法子能通向日心?”我問道。

墨染塵搖頭,“從古至今,就沒人去過日心。別說是日心,即便是日暈的溫度,都能將人融化成血水。”

看來,錯覺始終是錯覺!我閉上眼,強忍著眼眶裏意欲噴薄而出的眼淚。

容忌不在,我只能堅強。

等墨染塵將我送回東海岸,已是深夜。我就著清冷的月光,在海濱上繪著容忌的畫像。說來也是可笑,我一面同北璃月說容忌不可替代,一面又用狼王筆一口氣畫了數十個容忌。

他們將我團團圍住,有的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有的在我面前噓寒問暖,還有的在我面前吹奏碧簫,但我心裏依舊空落落的,像是填不滿的無底洞。

海風吹過,夾雜著鹹濕的水汽,一晃眼功夫就將我辛苦畫了一晚上的容忌銷毀殆盡。

我喪氣地癱在海濱上,一躺就是三個月,任誰叫都不願起。

小乖轉眼已經八個月了,他只要醒著,就會一刻不停歇地同我說話。

“娘親親,你都躺了三個月了,身上都要長草了!”

我懶洋洋地摸著肚子,翻了個身,陽光輕撫著我的臉頰,推搡著我的身體,仿佛在催促我起身。我伸了個懶腰,勉強坐起身,才發現肚子已經沉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