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第五十八下

陳茂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

“你家裏情況我很了解,世人只看見光鮮亮麗的表象,只看見富麗堂皇的財勢,但這王冠之重,是需要承受許多年的苦,這種苦雖不勞其體膚,卻是苦心智。”

“一開始靜美是不同意你和霧裏訂婚的事兒,不過是擔心,這樣家庭長大的孩子,究竟能不能好好去愛一個人。”

“可是這段時間我們也看得很清楚,你對霧裏是真的很好,這點我就放心了許多。雖然你父母從小陪伴你時間很少,或許也沒能夠做到你期待的樣子,但至少這二十多年來,他們也為你遮風擋雨,給予你優渥的生活環境,總歸是要心懷感恩的。”

“你當真以為,江毅和沈奇英從一開始就毫無察覺嗎?”

“不要小看父母,到底是商場上爾虞我詐幾十年過來的人,很多事情他們知曉,只是沒有阻止,或許是愧疚,或許是純粹覺得你高興就好,他們可能不是合格的父母,但,他們到底還是記得,自己是為人父母。”

“孩子,這人生啊,總不能事事圓滿,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要學會放下,心要寬宏,不妨試著,跟過往的歲月和解。”

“否則,你讓我怎麽放心的把女兒交給你呢?”

陳霧裏站在門後,躊躇許久,還是端著藥碗走了過去,假裝沒聽見,“爸,你們在聊什麽呢?先把藥喝了吧。”

陳茂聞聲側首,看見來人,都默契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輕笑著轉移話頭。

江彌森稍稍坐直了些,靜靜垂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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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西郊別墅後,陳霧裏先去洗漱了,江彌森坐在二樓的陽台外,摸出一包尚未拆封的煙,沉默了半晌,才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

煙霧在眼前飄散,思緒紛亂。

陳霧裏收拾好後,看了眼臥室外的小陽台上,那個還一動不動的側影,輕輕在心底嘆口氣。

她放輕步伐走過去,垂眼看著他腳邊散落的幾個煙頭,抿唇。

自從那天從江家主宅出來後,他情緒就有些低落,這些天也總在沉思什麽,他既然沒有開口說,她便不問,給他空間自己考慮清楚。

江彌森注意到她過來,才稍稍斂眸,摁滅了指間的半截煙,“抱歉,有點心煩,就抽了幾口。”

陳霧裏站在他背後,手臂繞著那勁瘦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

“江彌森,以後我陪著你。”

都說幸福的童年能治愈一生,而不夠幸福的童年,則需要一生來治愈。

她的少年,從小就很孤單。

但往後,她會一直陪著他。

他輕輕垂眼,看著環在腰間的纖細手臂。

陳茂說得對,人生哪能事事圓滿呢,他一直在對過往懷恨在心,耿耿於懷......可過去的事情,終究是已經過去了。

一切不過都是執念,他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別人估計都覺得他瘋了,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呢,他只是想引起他們重視罷了,就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意難平。

但是,若是一直困頓於那些執念,未來如何走得長遠呢?

從前奢望的一切,不過是想要有個溫暖幸福的家,可惜,爸媽沒能給到他。

但是,他可以自己去爭取,去創造。

往後,他一定能擁有。

江彌森輕輕拉開她的手臂,將人抱入懷中,輕輕埋在她頸窩,聲音淡淡,“我這段時間,好像做了一件錯誤的壞事......”

他的確是想報復沈奇英和江毅,從小他們就只關心事業,在他們心中,事業比孩子和家庭重要太多,所以,他想要從他們手中搶走毀掉他們嘔心瀝血的宏圖事業,想讓他們正視一下自己的兒子。

他的這樣想的,也一直在這樣做,步步籌謀,很快就要成功了,可是......為什麽一點都不讓人高興,做完這些,並沒有讓心裏多開心呢?

陳霧裏伸手安撫地摩挲在他腦後,笑眼彎彎,聲音輕柔,“江彌森,以前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已經過去了,往後的路,我一定會陪著你一起。”

“我不想勸你跟誰和解,但我希望,你能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江彌森坐起身,看著她,然後低下頭,與她額間相抵,“那我現在,有沒有重要到,讓你舍不得丟下了?”

“嗯,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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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歲這年,陳風起已經能陳霧裏分擔大半事情,她在公司掛了個閑職,不再像前兩年那麽忙了,可以有空余心力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接受了省音樂廳的邀約,一起籌劃一档音樂賽事,擔任賽事總監。

這一年,陳霧裏二十六歲。

也是這一年,英才百年校慶。

大批大批去往屆畢業生紛紛趕回母校,近些年的每屆知名校友,紛紛上台講話致辭,大家坐在新修的會堂裏,紛紛感嘆,學校似乎變了,似乎又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