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毫無由頭的一句話,白月心茫然片刻,隨即瞪大了眼。

看到剛剛自己掉在地上的點心,“不可能……不可能!”

艱難扭頭,看向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松枝。

“松枝……”

聲音近乎哀求。

可是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白月心看著松枝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眼中的光亮一點點寂滅,嘴角勾起,笑,大笑。

她竟然忘了,松枝是家裏送到她身邊的人。

她一心為了白家,現在卻落到如此下場。

落到這樣,一無所有的下場!

笑到幾乎癲狂,直到眼角沁出淚。

血,一口一口往外湧,華貴的宮裝血跡斑駁,卻都已經不在意了。

白月心斜眼看向一直站著的人,“皇上,你可曾對我有過一絲情誼?”

光從他身後照進屋子裏,視線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面容看不清半分,連帶著聲音都低沉得可怕。

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在心口。

“朕給了白敏選擇,保兩個,無後無三品以上,還是棄一個成全一個。只可惜,他選了後者。”

白月心揪扯著心口的衣服,嘶喊。

終究,在父親心裏,她還是比不上兄長。

甚至,她只是一塊墊腳石,一塊用完了就可以拋棄的墊腳石,甚至是一塊可有可無的墊腳石。

僅剩的一點信念轟然倒塌。

白月心雙眼通紅,看向蕭天淩,“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為什麽連我的至親都要置我於死地?!”

“我又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夠好?究竟是哪裏比晏梨差了?!為什麽你心裏偏偏就只有她一個?就連人已經死了,還霸占著你的心?我究竟是哪裏不如她!?”

“新婚之夜,你叫我安分守已,說白家想要的都會如願以償。可是憑什麽,憑什麽我白月心只配那些身外之物,而她卻可以得到你的心?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蕭天淩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目光裏有可憐,那樣施舍的神情就像一把刀狠狠紮進白月心心裏。

白月心收住眼淚,“皇上不必可憐我,因為這世上最可憐的人,是皇上你啊。”

“身在這上京城之中,誰不是棋盤上的棋子?可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心待你的人已經死了。”

“就算皇上找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她百般呵護,甚至把玄綬白玉送給她,讓她自由出入皇宮,她都不是晏梨。真正的晏梨已經死了,縱使皇上現在表現出萬般寵愛,她也不會知道了。”

“皇上,你真的太可憐了。不喜歡我,卻要娶我。喜歡晏梨,卻從來不敢說。她直到死,都不知道你喜歡她。”

“我以前瞧不上她,就像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覺得她不懂規矩,不知廉恥。可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樣的人多可貴。心裏有你,就一心一意地對你好。可是這個人已經死了。在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一個人不顧別人的眼光對你好了,不會再有人為你洗手做羹湯,不會再有人為你背井離鄉。我落到今日的下場,可是到今天就結束了。而皇上你,連死都不能死,只能一天又一天去體會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灑進屋子裏的陽光失了溫度,冷白冷白的。

面前的人似乎不為所動。

白月心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這個動作像是消耗了所有力氣,“咚”一聲悶響,撞到桌子上,靠著桌腳,大口大口喘氣。卻渾然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上你應該早就想起來了。留我這麽久,不過是我還有點利用價值。若是恨我欺騙,那皇上最應該恨的人是太後。太後讓我學晏梨的時候,說皇上不可能再想起來,所以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是騙你。太後為什麽如此篤定?臣妾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喘了口氣,“皇上恨我,怕是從晏梨死之後就已經開始了吧。那個時候,皇上恨不得殺了我。”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皇上。因為臣妾對皇上的心意從未變過。但事到如今,再不說,怕是再沒有機會了。”

“皇上如今這般懷念晏梨,甚至為了她遷怒於臣妾。可是,皇上可知道,她曾經親口告訴我……”

“她恨你。”

一字一頓。

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白月心笑,“不然,為什麽至少最後,她連只言片語都沒有留下?為什麽,她曾經視若珍寶的秋千,最後也親手毀了?沁寧說得對,她不是疫症。如果是疫症,怎麽會迎霜院上下都沒事,唯獨她一人生病。我知道,她也知道。可是為什麽,我說她是疫症的時候,她連一句爭辯都沒有,為什麽?因為她恨你,恨你恨到寧願死,都不想再見你,不想再跟你有半分牽扯。”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