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很認真

此刻的悄然心動,究竟能不能算作是早有預謀?

從她再一次回到南市,決定為了周辛月而復學去天成高中的那時候開始,她在最無助和迷茫的時候遇見了他。

隔著網絡的兩端,她和他本來不過是這浮世間,毫不相幹的兩粒微塵。

但謝桃在那樣無可依靠的情況下,卻在這個陌生人這裏,找到了一點點安定感。

對於周辛月所遭遇的一切,謝桃空有滿心憤怒,卻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麽做。

從來沒有一刻,能像當時那樣,讓謝桃覺得自己那麽沒用。

是衛韞一步又一步地告訴她究竟應該怎麽做。

即便他總是那麽寡言,但卻始終在幫助著謝桃,讓她一點點地查清了所有的真相,而最終,也讓最該受到懲罰的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該是最好的結局。

而謝桃即便是在被趙一萱掐著脖子,幾欲失去所有的意識的時候,都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因為她知道,當初的周辛月選擇幫助她的時候,連一分一秒都沒有猶豫過。

而現在,她也是這樣。

如果不是他。

或許這件事根本不會這麽順利地解決,或許她還將花費更多的時間,又或許……她根本沒有辦法替周辛月討回公道。

那夜,她拖著縫了針的腿,帶著滿身的傷口回到租住的房子,心裏記掛隱忍的一切終於在她的心裏如釋重負。

也是那夜,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

衛韞。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對於他的好奇心,就像是早春時節開始抽條的嫩綠枝葉,日漸春深,日漸發芽,日漸茂盛。

他似乎是一個尤其博學的人。

不單單是《知論》那樣的古書他都可以倒背如流,天文地理,人間諸事,他總是知道許多謝桃不知道的事情。

雖然他好像總是搞不清楚一些現代社會裏的東西,就好像是一個住在深山裏的老爺爺一樣。

他會下棋,會畫畫,會書法,焚香煮茶,雪月風花。

就好像是古時候的世家公子般,過的都是那種在書裏才會出現的詩意生活。

世上怎麽會有像他這樣的人?

謝桃有時候會這麽想。

她有時候會盯著那張被她設置為手機壁紙的畫像好久,那麽清晰的輪廓,令人驚艷的容顏,真的是可以憑空捏造的嗎?

如果不是,那麽他,是不是真的就是這副模樣?

幾個月的時間,一朝春過,一朝夏至,在最為濃烈熾熱的盛夏時分,謝桃似乎已經習慣了和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所有瑣碎的事情。

或許是早些年過得太壓抑,謝桃習慣了把所有的情緒都往自己的心裏藏,但現在,她卻總願意主動把自己所有好與不好的事情,都說給他聽。

所有未曾宣之於口的莫名情緒,似乎就是從好奇開始的。

此刻的心動,終歸不是突如其來的片刻沖動。

或許它早已經像是一顆種子似的,乘風而來,落在她的心底,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漸漸地生了根。

直到這個時候,聽著他清冽的嗓音,聽到他說的那句“生辰快樂”時,她的心臟沒由來地跳得很快。

幾乎沒有半點思考,她就脫口而出:“好喜歡你啊。”

像是漫長的冬日裏終會來的第一場雪,像是春風盡處終會綻放的第一枝杏花,又像是看似永恒的黑夜過後展露的第一縷晨光……她開口說喜歡,好像也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

女孩兒呢喃般的醉話,像是滾燙無邊的火焰燒在他的耳畔。

呼吸一滯,衛韞瞳孔微縮,手指動了動,書卷從他指間掉落,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響。

任是他是那般沉穩如水的性子,也不免為她這一句直白的言語而晃了心旌。

她似乎仍在無意識地喚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低弱溫軟,像是一只刻意親昵討好的小動物。

大周朝國師衛韞,天姿容色,才智無雙,可占星觀天,可出謀劃策,甫一入世,便名動天下。

縱然朝野上下,市井之間,總有傳言說,國師衛韞狼子野心,善弄權術,其心可誅。

但這世上仰慕國師衛韞之人者眾,便只是郢都的閨閣女子,大都也對這位年輕絕色的國師大人心存幻想。

可這位年輕的國師至今,都不曾聽過,像是此刻隔著兩個時空,一個自銅佩上浮空而起的星盤的姑娘這樣直白的話語。

他此生未經風月,更不屑於兒女私情。

縱然此刻他的耳廓已經明顯有些發燙,衛韞也仍舊端坐在那裏,身形有些發僵,一時之間,他竟不知如何開口。

彼時,轉動的星盤忽然破碎成了一縷淡金色的流光,俯沖下來,宛如墜落銀河的星子般,流光破碎,浸潤無痕。

而她細聲的嘟囔,也都在頃刻間消弭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