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援軍
尉遲越帶著兩千禁軍長途奔襲,星夜兼程,日行三百裏,只在萬不得已時停下秣馬,讓馬匹和將士稍作休息。
這段路程便是急行軍也需三日,而他們只用了一日半。
第二日午後,他們終於翻越了賀蘭山,渡過河便是靈州城了。
尉遲越知道對岸定有敵軍把守,而禁軍將士人困馬乏,必須養精蓄銳才能作戰,心中焦急萬分,仍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息一個時辰。
將士們飲了馬,吃了些幹糧,席地而臥,枕著雜草便昏睡過去。
尉遲越一天一夜未合眼,卻沒有半點睡意。
賈七拿了水囊和幹糧來:“殿下整日未進粒米,多少用一些吧。”
尉遲越點點頭,接過水囊喝了一口,又逼著自己吃了一口餅,卻梗在喉嚨中難以下咽,又喝了口水勉強咽下,便將水囊和餅都還給了賈七:“你也去睡吧,一會兒渡河有一場硬仗。”
賈七眉頭動了動:“娘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尉遲越的目光與鉛灰色的天空一樣沉:“孤知道。”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定不是為了分離。
他遙望著對岸,靈州城的輪廓依稀可辨,他五指不覺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手心。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一刹那仿佛拉成了一年。
好不容易熬完一個時辰,他立即下令開拔,騎馬從淺灘涉水渡河。
太子料得不錯,他們在渡河時遭遇了大批突騎施人的阻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粗略估計少說有五六千。
尉遲越命弓弩手放箭。
大燕禁軍弓弩精良,射程遠勝突騎施人的弓弩,數百支羽箭帶著嘯聲向敵軍飛去,猶如一場急雨。
禁軍將士個個精於騎射,幾乎箭無虛發,突騎施騎兵一個接一個中箭從馬上栽倒下來,頓時方寸大亂。
尉遲越趁著他們陣腳大亂,舉起長刀,一夾馬腹,帶著數百前鋒率先沖入敵陣。
眾將士見太子身先士卒,頓時士氣大振,高喊著沖殺過去,一時間刀光箭雨,血肉橫飛。
突騎施士兵一路打到靈州,不曾遇到過這樣悍勇又精良的軍隊,很快潰不成軍,領軍的裨將被尉遲越一箭貫穿眉心,跌落馬下。
太子將長弓背到背上,抽出配刀,一勒韁繩,調轉馬頭,朝著敵軍的帥旗沖去,揮刀一劈,便將旗杆劈成了兩半。
突騎施士兵見將領被殺,帥旗又被斬斷,惶遽不已,顧不上抵擋,一時間狼奔豕突。
尉遲越正要帶兵掩殺過去,只聽大地隆隆作響,那些逃竄的突騎施士兵重又折返回來,他們後面是一大支突騎施騎兵,由遠及近,黑色的帥旗迎風飄揚。
尉遲越臉色一沉,那是阿史那彌真統領的主力精銳。
他握緊手中刀,朝靈州城遙望了一眼,心中道:“小丸,等我。”
……
靈州刺史府,後院正堂。
一眾女眷瑟縮在墻角,緊緊盯著門口。
謝夫人一手抱著不滿一歲的幼女,一手摟著長女,勻不出手來,便讓八歲的長子緊緊靠在她身邊。
謝府護衛們的痛呼逐漸聽不見了。而沉重的腳步聲、聽不懂的咒罵聲、突騎施鎖甲的嘩啦聲、丁丁當當的刀劍撞擊聲卻不見稀少。
謝夫人明白過來,突騎施人定是分贓不勻,自己人打起來了。
她的心突突直跳,心裏默默向神佛祈禱,只盼著他們多打一會兒,撐到有人來救他們。
但是有誰會來救他們?郎君此刻在哪裏?不知可曾遇到不測?
思及此,她的心仿佛被鐵鉗夾住,身子不由自主顫抖,眼淚要從眼眶中溢出來。
然而她只能咬著牙忍住。
她是當家主母,大難臨頭,這一屋子的女人孩子都要靠她,她不能先慌起來。
四歲的謝大娘已有些曉事了,縮在母親懷裏,一個勁地吮著拇指——這是她年幼時的習慣,兩年前便已改掉了。
謝夫人將女兒的手拿開,把她摟得更緊,小聲哄道:“大娘別怕,有阿娘在……”
謝大娘懵懂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道:“阿娘,阿耶在哪兒呢……”
謝夫人的眼淚奪眶而出,怕叫女兒看到,將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摁進懷裏,摸摸她的後腦勺:“阿耶有正事要辦,我們在家等他,乖。”
謝大娘小聲抱怨:“阿耶怎麽老有正事啊……”
謝夫人還來不及開口,八歲的謝大郎對妹妹道:“阿耶是刺史,很忙的。”
外面的兵刃相擊聲慢慢稀少,謝夫人的心沉沉地往下墜。
突然間,只聽“砰”的一聲響,有人開始撞門了。
謝夫人懷中的幼女“哇”地一聲啼哭起來。
她不自覺地拍哄:“二娘莫怕,莫怕……”
謝大娘將拇指吮得發紅,此時被妹妹的哭聲一勾,終於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