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發怒(第2/3頁)

沈宜秋收回思緒,讓宮人們將衣料攤在床上,挑了一端竹枝紋吳綾,一端益州高杼緞,吳綾用來做裈褲和襪子,高杼緞做中衣。

挑完料子,她讓宮人將余下的收起來,又向素娥要了剪刀、尺子和色墨,便即開始畫線裁剪。

她的女紅雖一般,但這些衣裳是做慣的,便是時隔數年,每一條線的長短尺寸仍舊爛熟於心,片刻便將布片裁好,接著用手將料子揉軟——小時候阿娘身子還算旺健時,總是親手替她和阿耶貼身衣裳,便是這樣將衣料揉軟,如此一來,新衣穿在身上便如半舊衣裳般舒適。

用了半個時辰將衣片搓揉好,她便飛針走線地縫起來。

半日功夫縫了半條裈褲,她估摸著尉遲越公事辦得差不多了,便將布片、針線都裝進篋笥中收起來。

從這日起,每當尉遲越去書齋中理政,沈宜秋便在寢堂中做針線,倏忽過了數日,轉眼便是廿九。

這一日張皇後和德妃、淑妃等一眾宮妃要來華清宮,東宮的兩位良娣也一起過來。

東宮的車馬先到,沈宜秋與兩位良娣好幾日未見,一見面便有說不完的話。

到薄暮時分,蓬萊宮的車馬也到了,可其中卻沒有張皇後。

一問,原來皇後前日舊疾發作,眼下臥病在床,因怕太子和太子妃擔心,命甘露殿諸人將消息瞞下,眼看著出發在即,無法成行,這才叫德妃帶了消息來。

張皇後素有舊疾,只是她不喜歡麻煩旁人,每次犯病都悄無聲息,遠不如賢妃的便宜病那般聲勢浩大。

沈宜秋聞聽此訊,心中很不好受,張皇後是懷胎時坐下的病,遍延名醫也無法根治,上輩子沒看到尉遲越登基便仙逝了。

今歲皇帝執意要在驪山過年,元旦大朝會設在華清宮宮城外的觀風樓前,將百官和內外命婦都召了來,蓬萊宮中便只剩下皇後與一些沒位份的掖庭美人。

張皇後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母親已逝,無有姊妹,向來寵愛的幾位公主都已出嫁,又要攜駙馬來驪山伴駕,自然不能陪在她身邊。

沈宜秋心中難受,夜裏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終於鼓起勇氣喚了一聲“殿下”。

尉遲越立即道:“怎麽了?”口齒清晰,顯然也並未睡著。

沈宜秋抿了抿唇道:“妾有個不情之請……”

話音未落,便聽太子道:“你也在擔心母後?”

沈宜秋心頭一暖,她一直以為太子與皇後不甚親近,聽見這個“也”字,便知他也記掛著嫡母。

她道:“妾想去蓬萊宮為母後侍疾,求殿下允準。”

尉遲越退後一些,看著她的眼睛:“你明日去東內,何時回來?”

頓了頓道:“打算和孤分開過年?”

沈宜秋默然不語,驪山與長安之間幾十裏路,乘馬車一日來回著實勉強,她明日去探望皇後,便趕不回來與太子一同過年了。

她料想太子斷然不會答應,只是不爭取一下心中難安,聽他話裏的意思,果然十分不豫。

她心中失望,卻也無計可施,成婚第一年便與夫君分開過年,便是在尋常人家也不成話,何況在天家,可說驚世駭俗。

他沒有怫然作色已是涵養過人了。

正欲闔上眼再不提此事,忽覺腰間一緊,卻是太子扣住了她的腰。

尉遲越在她臉上一通亂親,這才道:“不愧是孤的好小丸,心地好又孝順。”

沈宜秋不禁喜出望外:“殿下準了?可若是分開過年……”傳出去終究於太子和東宮的聲名有損。

尉遲越卻道:“誰說孤要與你分開過年。”

頓了頓道:“明日我去求阿耶,我們一起去蓬萊宮陪母後過歲除。”

沈宜秋驚道:“元旦大朝會怎麽辦?還有歲除的夜宴……”元旦皇帝不但要受百官朝拜,還要接見萬國來使,太子斷然沒有缺席的道理。

況且帝後不和,盡人皆知,太子不出席歲除夜宴,卻去蓬萊宮陪嫡母,皇帝定然會不悅。

尉遲越卻道:“孤陪你們用完晚膳,連夜趕回驪山便是。”

沈宜秋待要說什麽,尉遲越道:“非是為了你,孤本就要去。”

說罷將她腦袋往胸口一按:“快睡,不然明日有你受的。”

沈宜秋將頭靠在男人胸口,聽著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寧謐,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尉遲越便起身前去紫雲觀向皇帝請安辭行。

皇帝素來起得遲,太子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皇帝醒來。

問安寒暄畢,尉遲越將事情一說,皇帝的臉色便是一沉,昨日得知張氏拿喬,拂他的面子,他已然憋了一肚子火,聽見太子這話,更是大光其火,便即疾言厲色道:“皇後不在,宴會可以由德妃主持,你這個太子不在,朕上哪裏找人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