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荊棘鳥與哭泣聲

海浪停止了搖擺,海鷗定格在了空中,連耳邊的風聲都靜止了,一切都像是屏幕前掉幀的定格畫面。

直到猩紅不祥的顏色再次覆蓋上了這片天空,那荒涼得仿若死物的景色落入眼中,才讓霜葉重新湧現出了短暫的意識,去回想起曾經被徹底塵封在箱子裏的過去。

上一次被人觸碰到身體還是五歲在孤兒院,被院長掐住後頸強行按在地板,企圖拿鐵錘將釘子鑿進自己手背的時候。

自己當時犯過什麽錯已經不記得了,又或許是連犯錯的原因都是憑空捏造的,只為了滿足大人虐待的私欲。

唯一記得的只有當時對還只是孩童的她來說異常冰冷的地板,與鼻端聞到的那股遍布汙垢的地板所散發出來的厚重而腐朽的味道。那些汙垢是長年累月沒有被清洗幹凈的血跡造成的,每當聯想到那塊血跡上面經歷過怎樣殘忍的刑罰,就有了催人作嘔的**。

不過最後霜葉的手背當然沒有被鑿穿,因為,她就是在那時覺醒了異能的。

不然這麽一釘子下去,她的手可就廢了,也輪不到她現在在殺手界裏當一介大佬。

覺醒異能之後度過的日子其實也不算美妙,發覺她身上尚存利用的價值,院長便將她賣給了專門以培養殺戮工具為名的機構。

在機構裏生存的日子是深灰色的。

除了基本的格鬥技巧課程,還有專門針對異能展開的研究課題。

為了檢測她的異能強度,霜葉曾被訓練官從3千米的高空扔下,或是連氧氣瓶都不給就丟進了深海裏,甚至讓她單獨抱著炸彈在房間內承受不斷增加炸.藥量的爆炸沖擊。

同期的夥伴罵她是一條無可救藥的聽話的狗,明明沒人能殺得死她,還這麽安分守己地接受了這麽多年的訓練安排,每天對著訓練官搖尾乞憐。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她和同期接受訓練的夥伴關系並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差。

畢竟大家都在痛苦的地獄中煎熬,唯有她因為有一個好用的異能就免受了這一切。

一旦心裏產生了那麽一絲不平衡,這點陰暗與偏激很快就會在負面情緒中被無限放大,像病毒般的傳染,直至吞沒自己保持常人良知的情感理智。

雖然霜葉也對這幫排擠和冷暴力她的夥伴沒什麽好感,但不得不說,他們有句話說得很對。

在那裏,沒人能穿透她的保護性異能,觸碰她,殺死她。

棲身在她的空間裏,她就是無敵的。

只花了一個晚上,霜葉就順利將整個機構團滅了,這都得感謝她是個天賦異稟的殺人工具。

和約定老死不相往來的同期生們分道揚鑣以後的日子也很明了,她過上了以接受他人委托殺取特定對象的性命來獲取金錢報酬的生活,像是街巷裏一只沾滿泥濘的野犬,在黑暗中摸爬滾打活到了現在。

霜葉原本以為自己會就這麽維持現狀到最後,但沒想到現在卻被一個意想不到的男人打破了。

腦袋裏警鐘大作,整片顛倒的視野充斥著詭異交錯的紅白,待霜葉反應過來,她已經反剪了黑發少年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將他給深深砸進了地面。期間有輕微的骨頭錯位聲從對方身上傳來,大概是手臂脫臼了吧。

“真……痛啊……”太宰不經意間發出了像是受傷了的小動物般的呻.吟。也只有這種情況下才能清楚地認知到,在她面前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不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僅具備基本行動能力的人類軀殼。

換作平時的霜葉或許還會對他這樣的帥哥憐香惜玉,但原諒她現在提不起半分這樣的閑心。因為異能的保護機制被忽然解除,霜葉的舉動無形透露出細微的緊繃,倒映著他的銀色眼眸如同海面上起伏的潮汐,閃爍著些許驚疑不定的粼光。

而被她壓制在地面喊痛的少年卻很平靜,從砂礫堆中露出的那半張側臉擺出的是無所謂的表情,仿佛那根被弄斷的手臂是他人的東西,而他的靈魂與感知早已脫離了這具身體。

他從淩亂黑發下露出的那只鳶色眼睛正安靜地注視著霜葉,像是從她的身上察覺到了什麽秘密,忽而悶悶地笑了出來。

“難道說,我是第一個榮幸觸碰到你的人嗎?”

“你……”霜葉的眼眸中劃過一抹不悅的波動,正開口對他說些什麽,空中忽然傳來一道迅疾槍聲。

‘砰’的一聲,沒入了被分散了注意力的霜葉肩頭。

一瞬間,藏於她體內的血色玫瑰便於槍傷裏飛濺出紛揚的花瓣,灑落在即將黎明的夜空裏。

霜葉的臉色頓時因失血和痛楚而蒼白了幾分,她連忙捂住肩頭,向旁邊就地一滾遠離了太宰的方向。幾乎是她後腳跟剛離開對方十厘米遠的時候,前赴後繼的彈雨就對準了她激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