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果真天底下活物沒有人不能吃的,大家嗟嘆一番,又覺驚悚又覺好笑。

月荃和她閑話了半晌,愈發覺得四姑娘天生的好脾氣。自己是老太太跟前重用的侍女,聽見的內情自然也比別人多些,像今兒,她心裏很憐惜四姑娘,不便說得太透徹,遂稍加點撥,瞧著外頭天色道:“二姑娘真會挑日子,今兒上大佛寺拜佛……多好的天氣,一絲雲彩也沒有。”

清圓手上微頓了下,立時就會意了。

李從心的那封信,小喜應當不多會兒就傳給了扈夫人。扈夫人有一宗好處,但凡無傷大雅的小事,愛同老太太討主意。必是把消息告訴老太太,請老太太的示下,究竟是該讓她去,還是想法子斷了她的念想。婆媳兩個為謝家聲望、嫡女前程絞盡腦汁,結果自然是拖住她,反叫清如去會李從心。情不情的,處處就有了,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丹陽侯府轉頭討了清如,誰又有什麽話好說?

真真的,為了一頭親事,昏招兒使盡,這就是體面的誥命夫人們做出來的事!清圓輕牽了牽唇角,明裏她是吃了虧,暗裏卻正合她的意。她自然不會動怒,反笑得歡喜,“今兒大佛寺浴佛,隱約聽說有要緊的人來,廟裏預備迎接呢。趕在這時候祝禱最靈驗,要不是脫不開身,我也想去。”

月荃看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憫,嗟嘆四姑娘實在可憐,這麽一朵孤花兒開在深宅大院裏,得不到庇佑也罷了,反叫人這麽作踐。如今事事隱忍,哪怕什麽都不去計較,熬到姐姐們全出了門子,也還是不得超生。謝家上下,沒有一個拿她當家裏人,將來都成了習慣,哪個不想著盤剝她,欺她一頭!

可清圓卻安然得很,幫著月荃把絲擰成一股,再架紡車繞到紡錐上去。這頭正忙,忽見老太太屋裏大丫頭匆匆過來,說:“四姑娘在這兒呢,叫我好找!老爺進園子了,老太太叫姑娘過去。”

清圓噯了聲,放下袖子退出窩棚,穿過一道回廊,前面是老太太擺飯的偏廳。那偏廳又和上房不一樣,純粹的木作屋子,廊廡和成排的隔扇門都上了一層桐油,在日光下泛出原木溫暖的色澤。

她在台階前脫了鞋,跣足進小廳,朝裏瞧一眼,老爺已經到了,正和老太太坐著說話。長輩們跟前是不好隨意出聲的,便納了個福,靜靜站在一旁。起初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最後才鬧清,原來老爺這趟從劍南道回來並不是承恩省親,是被停了職,眼下還在等候朝廷裁決。

謝老太太面沉似水,“咱們謝家百年大族,雖不及祖宗時候煊赫,卻也不能敗在你手裏。如今怎麽樣呢,想出應對的法子沒有?”

謝紓道:“母親稍安勿躁,兒子已托人在京師斡旋,使些銀子錢是小事,只要把這回的風波壓下去,聖人念及往日軍功,必不會追究的。”

“到底要聖人跟前說得上話才好。”老太太嘆息,“當初從幽州舉家遷到臨安,後來又在橫塘建府,看來大大失策了。咱們這樣人家,怎麽好離了天子腳下!人脈不去維系,一裏一裏就淡了,等出了事再有求於人,哪個真心替你解困?”頓了頓復問,“這回托的是什麽人,可靠得住?”

謝紓撫撫膝頭,其實也不太有把握,為了安撫老太太才一口咬定:“必出不了岔子的,是父親當年的門生,托他牽線搭橋攀上殿前司指揮使,好替咱們當面向聖人陳情。”

老太太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殿前司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那些人,吃人不吐骨頭,就算辦成了事,咱們的家私一大半要填還進去,只怕還不止!”

可是又能如何,謝紓低著頭,幹澀地眨了眨眼睛,“都是兒子不周全,連累母親憂心。兒子也細想過,這種人光憑買通,恐沒有真心,到底要想法子攀上親才最穩妥。”

是啊,國家用過的和親策略,放到普通人家也一樣有用。沾了親便有了保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愁他沒真心。只是這種親,哪裏那麽好攀,別說這類人大多狠絕,就說官職,殿前司指揮使和節度使同屬從二品,要結兒女親家,非有位高權重者任大媒,決計成不了事。

老太太復沉吟:“你可打聽過,那位殿帥家有沒有和咱們年紀相當的兒女?”

謝紓啞然失笑,“新上任的指揮使不過二十五六,哪裏來那麽大的兒女!”

“這卻難了,或是有兄弟姊妹,侄兒侄女也好……”越說越困頓,捶著腿道,“繞上一百八十個彎,也是無用功,這樣年紀,想必早就娶了親……”

“那倒沒有。”謝紓道,“他父親十年前蒙難,連累了一家老小。這次破格提拔,一則他辦事老辣,狠得聖人器重,二則也是為告慰他父親。不過母親想,這種人刀口舔血慣了,和尋常武將還不同,知道咱們有意攀附,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