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魏二一片漿糊的腦子終於有些回魂了,但在他能仔細思考起眼前是個什麽情形之前,他率先聽見身邊的伶人掩嘴輕輕笑了一聲。

這笑聲相當短促,可魏二離得近,到底是聽見了。

他迷迷瞪瞪地轉頭看過去,見到坐在桌邊的三個年輕姑娘都在看他,臉上的笑意怎麽看怎麽像是對他的嘲諷,頓時胸中湧起一股不服輸的念頭來。

剛剛還拍著胸口吹捧自己,被個不認識的人隨口指責了兩句,怎麽就能慫了!

在盛卿卿面前剛剛慫過一次的魏二憤恨地咬了牙。

——剛才那是孟府門口不好發作,又正好有官兵路過,現在可不同了。

想到這裏,魏二站了起來,渾渾噩噩的頭腦不及思考便放任嘴巴闖了禍,“我一句假話也沒說過,你找我爹也沒用!”

禦史被他氣得倒仰,“好!我明日就當面去問魏大人!”

他說罷,轉頭同秦征告罪一聲轉身就走,竟是連酒也不打算喝了。

盡管受人所托,秦征也沒想到魏二踩進圈套這般幹脆自覺,都不需要他在旁添油加醋上一兩句,就自個兒跳到了坑裏去。

他同身旁王禦史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尷尬。

王禦史道,“他……同那曾在江陵從軍的近親關系不錯。”

秦征點頭,“魏二公子這胡言亂語看來是喝高了——將他送回魏家吧。”

後半句話,他是對著崇雲樓管事說的。

管事應了聲是,便揮退伶人,找了兩個身強力壯的護衛進來,提溜小雞仔似的就把醉醺醺的魏二給提出了門,直接一路送回了魏家。

王禦史看著爛醉如泥、自己走都走不穩的魏二背影,有些唏噓地低聲對秦征道,“明日可有熱鬧看了。”

畢竟魏二什麽時候滿嘴放屁都行,偏偏挑了個禦史台眾人來喝酒的時候,這和在禦史台門口支個帳篷破口大罵有什麽區別?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能當禦史的,就不是會畏懼魏家權勢的人。

王禦史已經能預見到明日早朝時有多少人會出來參上魏梁一本了。

魏梁是不是真說過魏二口中那話固然不可考究,但兒子教得不好,當官的父親自然要連累受過。

秦征倒是對魏二那話有些上心,一行人喝罷酒了之後,他去找孫晉時提了一嘴,“若我沒記錯,魏梁當時可不是這態度。他不是最早站出來說該撫恤江陵守城軍親屬的?還率先捐了錢糧支援江陵重建?”

孫晉正在調查魏家,立刻豎起耳朵,“魏二當真這麽說的?”

“我親耳聽見的。”秦征道,“他雖醉得厲害,或有誇張,但應當不至於無中生有。”

孫晉幹脆地道,“知道了,今日有勞你。”

秦征擺手,“我本就是和他們約好去喝酒的,舉手之勞罷了——怎麽只我倆張羅,孟珩人呢?”

孫晉忠厚正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相當微妙的表情,“大將軍不好出手,畢竟盛姑娘要定親的是魏家。”

秦征:“……”不正是因為如此,孟珩才更該對魏家哪兒哪兒都看不上眼嗎?

不過孫晉話中還藏著一層秦征不懂的意味——孟珩正在暗中調查魏家,不好明面上出手引起魏梁警惕,因此處處都用的是借刀殺人。

魏二在崇雲樓醉生夢死的時候,他在孟府門口說的話就已經被宣揚了出去;等他從崇雲樓暈乎乎地被人架出來時,那幾句輕蔑之詞已經傳遍了小半個禦林軍的圈子,比風吹火燒還快。

魏二哪裏知道自己要遭受什麽命運,他在崇雲樓管事的幫助下上了自己的馬,兩旁下人們緊張地護著,生怕歪歪扭扭的他直接從馬上掉下來。

一行人慢吞吞地走了還不到半條街的距離,突然一顆小石子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過來,啪一下砸在了魏二的腦門上。

魏二齜牙咧嘴地哎呦一聲,頓時酒醒了兩分,他反手捂住額頭怒罵起來,“什麽玩意兒!”

可怎麽左右張望大發雷霆,他也見不到石頭是哪兒來的,只得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這一路是天上掉石子雨還是什麽,魏二一路被莫名其妙的東西丟了數次,卻一直尋不見人,倒是將魏二砸得鼻青臉腫,腦門都給磕破了。

魏二氣得暴跳如雷,只當什麽人在惡作劇。

他哪裏知道汴京城裏今日當值不當值的士兵都將他的名字牢牢記住,不用巡邏的人暗地裏藏起來朝他扔個兩塊石頭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魏二第四次又險些被砸中眼睛時,正瞧見不遠處又有一隊官兵行來,他立刻打馬上前攔人道,“有人大街上拿石子砸人,你們管不管了?”

領頭的小隊長看了魏二一眼,客氣道,“人在何處?”

魏二指著自己的臉,“你沒看見我都被砸成這樣了嗎?!”

“那石子在何處?”小隊長冷靜地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