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柳蘊遂命人將府邸恢復成七年前的模樣,又佯裝升了吏部侍郎,將冬葵帶回了府邸。庭院闊大,廊下清風徐徐,冬葵晃了一下柳蘊的衣袖,“我喜歡這裏。”

當年,亦是這副情景,柳蘊聽罷只道,“你喜歡就好。”而今卻是眼睛一眯,唇角翕動幾下,才敢低低言語,“這是柳家舊宅,我還是帶你來了。”

把當年沒說的話說了。

像是一種彌補。

“什麽?”冬葵注意力被院中的海棠吸引去了,一時沒聽清,到底還是錯過了,柳蘊仰面笑了笑,“無事,你喜歡就好。”

見他笑了,冬葵亦跟著笑,“想來夫君也喜歡。”柳蘊在她望過來的期待眼神中點了點頭。

當年,一住進宅子,就入了夏。

一整個夏天,先帝與廢帝都相安無事地處著。

朝堂安穩,柳蘊卻是忙得不可開交,他雖擔著侍郎的職,但頂頭的尚書年紀大了,總想著過清閑日子,政務都堆在他身上,他是日日早出晚歸,冬葵想與他多說一句話都難。

那些日子,天未亮起床時,冬葵總扯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偶爾嘀咕一聲,“我好後悔讓你進京考了狀元。”臉頰埋進枕頭裏,耳根泛著懊悔的紅,柳蘊嘆了口氣,俯身過去,“快了,你且忍一忍。”

冬葵不知他這快了是何意思,恐他擔憂,只乖巧點點頭,起身勾住柳蘊的脖子,“那我和孩子等你回來。”及至柳蘊披星踏月地回來,被她拽到床上歇著,偶爾半夜了,冬葵啜泣一聲,“快了是什麽時候?”

哭得柳蘊眸子發紅,“急不得,我向你保證,很快,等結束了,我日日陪著你和孩子。”

但冬葵沒有等到結束的那一日,朝堂情勢驟然一變,夏日過去,甫一入秋,先帝就病倒了,總也治不好,纏綿病榻的日子一久,就再不上朝,命廢帝監國。

廢帝不喜柳蘊已久,礙於先帝還在,明面上不動柳蘊,暗地裏動作不斷,柳蘊捱過一個秋天,寒冬來臨,冬葵肚子裏的孩子月份到了,即將臨盆,冬葵初次生產,難免害怕,夜裏睡覺都恨不得鉆進柳蘊身體裏尋求保護,哽咽聲像刺紮著柳蘊的心,“你天天忙些什麽?我就是後悔讓你考狀元了,我不要過這好日子了。”

柳蘊捱得過廢帝的搓磨,卻捱不過這個,松開她下了床,替她掖好被角,“別怕了,我這就寫辭表,明日上朝呈上,以後日日跟你身邊,好麽?”

冬葵委屈得腦子都糊塗了,一個字好字出了聲,柳蘊去書房寫了辭表,天灰蒙蒙時去了宮中,先帝在榻上瘦得不成樣子,捏著他辭表的手微微抖動,“為著個女人,柳家的冤屈,你便不顧了?”

柳蘊不發一言,沉默在殿中蔓延開來,先帝歇了許久才有力氣把話說通順,“罷了,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管不了你這個,你且暗自去西南把顧藺帶回來,朕死前想見他一面,等此事一成,你便帶著妻子孩子離京吧。”

“陛下,非臣不願,只是臣的妻子即將臨盆,離不開臣半步,陛下若信得過臣,臣向陛下舉薦一人,可令他帶回小皇子。”柳蘊上前進言,甫一擡頭,辭表被先帝甩出了帷帳,“朕只信得過你,朕會令人將你妻子接進宮,命太醫院時刻守護,保她生產無憂。”

先帝再容不得他說什麽,“你即刻啟程,此去路途遙遠,亦會受到太子阻撓,朕會令暗衛營護你周全。”

辭表被柳蘊俯身撿起,先帝的聲音有些殘忍,“柳蘊,只有顧藺回來了,朕死以後,你才有保命的根本,想想你的妻子及未出世的孩子,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