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之所料,半分不假。

“殿下依舊心思敏銳,”柳蘊負手踩在門檻上,居高臨下地一望,眸中厭惡盡現,“速隨臣出宮一趟。”

殿裏燭火熄了,天幕上星子寂寥,發出暗淡的光,柳蘊言罷不等廢帝行動就已掠身往回去,及至宮門口翻身上馬,駿馬飛馳中,身後廢帝緊追不放,一襲單衫被月光浸了個透。

駿馬在建成的府郡縣衙前停蹄,胡明志等人匆匆迎上來,柳蘊沒有下馬的意思,夜風中聲音冷冽,“與他說清楚,不可出錯。”拉起韁繩往舊街奔去。

莫說胡明志等人不知如何同廢帝提此事,單單對廢帝的稱呼就使他們發了愁。

“大人稱其殿下,不若我們跟著喊?”

“只能如此了。”

幾人正說著,一駿馬揚蹄而來,是廢帝到了,幾人趕緊閉了嘴,站在馬下不動,他們不能跪以弑君名義關押起來的廢帝。溫在卿體恤後輩勇擔重任,在廢帝下馬後迎上來建議,“殿下,我們屋裏說。”

“不必。”廢帝甩開衣袖裏灌滿的風,“所為何事?”

看向溫在卿的目光地含著陰冷,溫在卿忍著發麻的頭皮硬抗著,斟酌著用詞將事情一說,廢帝清瘦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小夫人現今人呢?”

溫在卿:“在街上……”

“殿下可要準備一下?”胡明志突地插嘴。

廢帝似笑非笑地睨來一眼,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卻不點明,只施恩一般地回,“尋套黑色衣服來。”

胡明志等人一起去尋衣服,走得離廢帝遠了些,溫在卿才納悶地問胡明志,“何故攔著不讓本部院說?”

廢帝久立風中不動,削痩身形似乎被夜風一掛就倒,胡明志沒來由地回頭瞥了一眼,含糊地答,“您就少說幾句吧。”噎得溫在卿如鯁在喉。

舊街之上。

宋平水還在盡職盡責地帶著冬葵遛彎。

柳蘊跨坐馬上,慢悠悠跟在馬車一側,眉眼倦怠之際那抹戾氣久久不散,無人知曉他有多惱明日廢帝會再見冬葵,若是冬葵還好著,這男人早就耐不住發脾氣了。

宋平水連瞥幾眼,瞧其面罩寒霜,死死盯著車廂就是不言語,不禁對著身後車廂嘀咕一聲,“你這一病倒好,盡折磨他了。”車內寂靜,無一聲應答。

將要破曉了。

溫在卿派人去尋的翰林院眾人與弘文館學生都來了,聽聞要他們為夫人做戲,均已喜氣洋洋地在家換個合適衣服,有的還化了顯年輕的妝容,瞧得同僚連聲罵他,“說好一起頂著這張臉來,你卻偷偷化了妝!”

化了妝的:“滾,莫挨老子的臉!”

顧頤:“我竟希望小夫人這次出其不意。”

溫在卿不喜歡年輕一輩張揚放肆:“莫急,他們會經歷過小夫人的毒打學會做人。”

年輕一輩還歡天喜地著,他們扮演的那群學子實則分外兩派,一派主張府郡盡快還柳蘊一個清白,不然連累府郡學子的名聲就不好了,大多數人屬於這一派,少數人輕信謠言,力求府郡嚴懲柳蘊。

此時年輕一輩被顧頤安排跪在府郡門前,崔時橋過來講了講本子,領著他們將戲對了一遍,就見他們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

溫在卿:“就讓小夫人的毒打來快一點吧!”

天已大亮。

宋平水駕著馬車風塵仆仆地來了,他飛快跳下馬車扶冬葵下車,而後按照當年的情景,急匆匆去如廁去了,他也曉得如此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可他憋不住啊!

冬葵孤身來至衙門前,徑自越過跪著的學子,步至大鼓前正欲敲時,一學子突然出聲,這位……”

竟不知稱呼冬葵什麽了,那時冬葵美則美矣,卻仍顯稚嫩,就像枝頭含風飲露的嬌嬌花骨朵,卻梳著已為人妻的發髻,好一會兒,那學子才尋到一個合適的稱呼,“這位小夫人,我們先來的,你且等一等吧!”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冬葵懂這個道理,可她深知此事不能等,緊鎖眉頭不死心地問,“你們敲過鼓了?”

眾學子一懵:“還不曾。”

“那便不算。”冬葵心頭燃起希望,抓住他們這個錯兒不放,正要心安理得地擡臂敲鼓,先前那學子又出聲一攔,“小夫人,我等有急事!”

冬葵有些惱了:“我也有急事!”

“我等是為沅江府百年大計而急!小夫人為的誰?”

“我夫君!”

“小夫人只為一人,我等是為沅江府現今上千人,更是為沅江府後幾代人,小夫人可能讓一讓?”

冬葵飛快搖頭,“便是千萬人,也不及我夫君!”

“小夫人,我與你講實話,我等是為柳蘊一案而來,不知你可聽說了?這關乎整個沅江府現在及以後的學子命脈!”

“不知小夫人夫君為何人?犯了何事?不若講出來,我等出了主意,這鼓能不敲就不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