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幹友誼

那一晚之後,何玉在姜家的最後一塊凈土,也被姜明珍入侵。

時不時地睡到半夜,他們的房門被敲醒,自備枕頭的姜大小姐在保姆房外出現。

她對檢測他的睡眠有超乎尋常的耐心。往日沾床就睡的姜明珍,能睜著眼睛不睡覺,一直熬到範阿姨和何玉都進入夢鄉。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何玉捂著疼痛的臉蛋,從睡夢中醒來。

他並不是每一次都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夢。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只是剛剛打了個盹,然後姜明珍的巴掌就來了。

所以何玉越發覺得,她莫名其妙來保姆房睡覺,只是想打他而已。

他原本希望姜家的家主能夠管一管姜明珍。

當姜元和徐美茵得知女兒晚上不睡,到保姆房打擾別人,確實是準備對她說教的。

這頓說教被姜明珍的一句話瓦解了。

“你們都不知道吧,活芋睡著後會做噩夢,講夢話,”她振振有詞:“我把他叫醒是為了他好,讓他趕緊回到真的世界。”

徐美茵被她逗笑。

“喲,我們小珍懂得體貼人啦?”

“對呀。”姜明珍不要臉地承認了。

於是她父母沒有罵她,只稍微地跟範阿姨交代“她再來找你們,別給她開門,你們睡你們的,她鬧一會兒就回去了”……但是以範阿姨的性子,怎麽可能忍心把小姐關在門口。

姜明珍來得頻繁,範阿姨索性晚上不再鎖門,還特意給她在床上留出了位置和被褥。

半夜打何玉的事,姜明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自從被她媽誇獎“體貼”之後,她抓他做噩夢抓得更加認真,簡直像接到一個了不起的任務那般嚴謹慎重。

在姜家住著,何玉本來就圓的臉,又再往外圍擴大了一圈。

一部分是吃的,一部分是腫了。

不做噩夢,也是不可能的。

姜明珍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何玉的童年噩夢。

有天,何玉做噩夢,夢見自己被姜明珍追著扇巴掌。驚魂未定地醒了,發現她真的在扇他巴掌。

為了方便她的“監督”,也就是扇巴掌的迅速和方便,姜明珍跟範阿姨提議,她睡覺的位置從阿姨的旁邊,移到他們倆的中間。

何玉比姜明珍睡得早,很大幾率睡到一半被毆打致醒。

何玉比姜明珍睡得晚,她熟睡時的大字型睡姿,能把他擠得掉下床去。

如果可以的話,何玉每天都不想睡覺了。

……

“我覺得我跟活芋最近關系有變好哦!”

打著哈欠的姜明珍坐在媽媽懷裏,向她匯報。晚上太辛苦了,她沒有睡飽,白天困得不行。

“嗯,”徐美茵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道:“本來就是你這個小霸王,在單方面地跟他鬧矛盾,人家一直很好很乖的。”

姜明珍說的關系變好,是指中午發生的一件事。

閑著沒事去何玉的房間玩,姜明珍意外發現他在吃零食。

“你吃什麽?”

繞到何玉背後,她重重地往他背上一拍。

何玉整個人已經鍛煉出了“姜明珍條件反射”。他先是被嚇到,判定驚嚇源是姜明珍後,立刻攤開手,把東西推到她面前。

“不是吃你的東西,我沒有搶你的東西。”

她眼神在碗裏掃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說,不是她的零食。

姜明珍的零嘴只鐘愛膨化食品,碗裏那些看著幹巴巴的土黃色果條和氣味奇怪的花生,她從來沒有嘗過。

即便如此,她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它們從哪來的?”

何玉老老實實回答:“我和我媽從鄉下家裏背來的。”

“範阿姨帶來我家的嗎?”姜明珍表示懷疑:“我怎麽沒見過。”

“你見過。”

他垂下眼,把碗往自己這邊收了一些:“你說臭……”

這麽一說,姜明珍就想起來了:活芋來的第一天,手上拎著個大大的麻袋,範阿姨說他們從鄉下帶了土特產。當時好像她說,有地瓜幹,鹽水花生。不懂那些是什麽,姜明珍湊到麻袋旁邊聞了聞,捏著鼻子說了句“好臭”。

後來她在家裏再沒看見過那個麻袋了。

姜明珍還是稍微懂一點“禮貌”的,畢竟她媽媽成天張口閉口都在教導她。

原來那是何玉的零食,她想:那她不應該說它臭的。

是自己“沒禮貌”了,姜明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搓了搓鼻子,她狀似不經意地問他:“好吃嗎?”

“好吃。”何玉啃著地瓜幹,砸吧砸吧嘴,有滋有味的。

於是姜明珍朝他伸手。

“給我吃一個。”

手伸得老長,但她的眼睛十分刻意地看著別的地方。

姜明珍心中早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平時她是怎麽對待何玉的,她心裏有數。換作何玉向她要東西吃,她這會兒已經站到他頭上,對他一頓拳打腳踢加激情辱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