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聽見這話,大多數人的眉頭都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

不管怎樣,這樣的當眾挑戰,實在有些咄咄逼人,宛若挑釁,叫人不喜。

若是玉襄輸了,上陽門臉面何存?若是贏了,卻又失禮於元陽宗。

作為客人,這樣的行為未免太失分寸。若是真心挑戰,大可以等人散去,私底下討教切磋,勝負不論,何必拉在眾目睽睽之下,定要分個高低?

蘅鹿到底年輕氣盛,一時沒有想到那麽多,她甚至沒想到什麽挑釁,只是執拗的想要在伏淩面前證明自己,叫他知道,自己比他在意的那個人絲毫不差。

在座的各位長輩哪個不是歷經世事,這樣的女兒心思,又如何看不出來?可她不在伏淩身上下功夫,卻要沖著玉襄使勁,不免叫人難以贊同。

萬通真人眉目不動,並未露出不滿之色,只是沒有出聲,但他向來溫和有禮,此時沒有開口,這樣的冷淡,便已是最大的態度了。

蘅鹿的父親立即呵斥道“莫要胡鬧!”

他苦笑著向上陽門一眾長老自嘲,像是玩笑,卻也是告罪道“我這女兒,實在是被我慣壞了。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聞言,萬通真人淺淺一笑,神態柔和,卻沒有回答。他望向玉樓道“如何?這是你的徒弟,你可答應?”

玉樓沒說話,他望向了被武德與伏淩擁在中間的少女,才淡淡道“由她決定。”

而武德正在玉襄身旁皺眉勸道“莫要跟她一般計較,不要搭理她,走就是了。”

她性格一向綿軟好說話,不欲與人爭鋒,應當是很好勸說的。可玉襄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皺不已的伏淩,揚聲回道“好。”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霎時都沸騰了——他們仿佛都感覺到,一向避讓的玉襄終於被蘅鹿撩出了火氣。

尤其是她答應之前,掃的伏淩那一眼,簡直便是千真萬確的爭風吃醋現場。

就連伏淩都愣了一下。

但玉襄只是感覺戰意正酣,有架打,還是蘅鹿女修這樣的少年精英,能交一次手,也是一次難得的經驗;其次,她總是追著師尊跑,叫伏淩很是煩惱,玉襄作為弟子,總得試試為伏淩分憂;更何況,以師尊的性格,她若怯戰不前,定然叫他失望不喜,這是萬萬不行的——從這一點來說,說她是為了伏淩而戰,倒也不算有錯。

而一聽這明顯不打算遵守禮數,仿佛與蘅鹿針鋒相對的回應,玉樓這才微微勾起了唇角,向著元陽宗長老頷首淡淡道“我這徒兒,也實在被我慣壞了。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聞言,長老臉色一僵,只是終究自己理虧,只得忍下一絲惱怒,頭疼的看著蘅鹿全不在意外界的議論紛紛,大步踏上了高台。

伏淩看著準備迎上去的玉襄,笑道“你若是贏了,我請你喝酒。”

玉襄扭頭好奇的問了一句“若是輸了呢?”

伏淩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麽打緊?”

玉襄笑彎了眼睛。

是啊,輸了就輸了,有什麽打緊?

在旁人眼裏,這場比賽或許牽系著許多榮辱得失,但對她,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去驗證一下自己如今的修為劍法,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有什麽打緊?

伏淩說出口的這句話,實實在在的叫她安心了不少。

玉襄回到了高台之上,瞧著對面的紅衣少女,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斂去了笑容,端肅了心態。

她記憶中最深的請戰,便是師尊太逸向著魔教教主以命為約的那一戰——而這一次,算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比武,玉襄不

自覺的以那時的師尊作為了請戰的標準與模板——她的劍氣噴薄而出,雖不能如太逸一般,可以凝成猶如實質,引發天地異象的通天之柱,卻也炸的廣場之上狂風驟起,吹得她雪白的寬袍大袖在風中翻飛如雲,獵獵作響。

她站在風中,神色冷淡,眉目姣好如畫,一襲白衣,整個人好像下一秒就將乘風而去般衣袂飄搖,脫俗飄逸,恍然如仙。

玉襄冷冷道“請。”

一面在心中暗想,好險,剛才有一縷頭發差點兒被風吹的擋住眼睛,那可就太傻了。

……

蘅鹿性格沖動,卻沒有先沖過來——玉襄的劍風是她的領域,她沒有那麽傻,不管不顧的就一頭往裏面撞。

她長鞭一甩,在空氣中連爆九九八十一次鞭響,叫人聽得耳鳴目眩,頭暈腦脹,惡心易怒,玉襄眉頭一皺,便不喜繼續拖拉,搶先攻了過去。

一條條鞭影頓時化作無數條火紅毒蟒,仿佛千頭巨蛇,張牙舞爪,對著她或咬或絞,要將她活活扼死,狠厲毒辣,或纏或扭,靈活而狡猾的次次躲開攻擊,氣的人心浮氣躁。

但它攻來的時候,玉襄並不畏懼,它躲開的時候,她也並不懊惱,她上下翻飛,穿梭於無數鞭影之中,宛若一片在半空中乘著風悠揚飛舞的雪白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