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陽門與千星宗的是是非非,千星宗的主要矛頭基本上都集中在廣寒峰上,只是糾纏了好些時日,上陽門廣寒峰的靈魂人物——廣寒峰峰主太逸真人,卻一直在外,未曾露面表態。

人們都在猜測,一向以性情孤寒著稱的太逸真人,事情發生後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

豈料對方理都沒理這樣的糾紛,大有他鬧隨他鬧,萬事不沾衣的超脫漠然。

人們只知道,他甚至都沒有回過上陽門,一直在外專心尋找失蹤的弟子。他一直獨來獨往,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蹤跡,但忽然在鳴沙山中,卻猛地亮起了一道劍光。

那劍光浩瀚輝煌,猶如連接天地的神柱,光照遍野,亮徹九州,穿破九天雲層,幾乎將荒漠映照的如永晝之地,宛若極光在蒼穹輝耀。

那聲勢浩大的劍氣席卷大陸,強勢無比的向所有人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上陽門廣寒峰峰主,當世修真界第一人,在鳴沙山上劃出劍陣,通告天下,向魔教教主約戰。

他以自己的性命為約,賭注籌碼高傲而令人心驚膽顫——

太逸贏,魔教教主必須立即釋放他的弟子,但他可以饒他一命。

而太逸若輸,即便魔教教主不殺他,他也立即自戕而死,且絕不令上陽門為此復仇。

修真界一時嘩然,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劍光宛若一場流星雨般,朝著鳴沙山蜂擁聚集。

仰頭望去,只見漫天流虹幾乎持續了三天三夜,仍連綿不絕——上陽門聞訊當然不可能安坐如山,當即派出弟子前往現場,樊湘君必須留守廣寒峰,只得焦灼的令三師弟陸元衡作為代表前往。

上陽門原本打算一共派出弟子五人主峰弟子兩人,春寒峰弟子一人,廣寒峰弟子陸元衡一人——原本是準備再帶上王三,但最終拗不過玉襄的懇求,加上了她,一共六人。

他們抵達鳴沙山時,發現太逸身旁幾乎已經圍滿了一大圈人——他們與他保持著百裏的距離,輕易不敢靠近,卻又蠢蠢欲動的不想遠離。而除了這些站在陸地上的圍觀者,天上亦不知懸浮著多少法器,坐著多少人圍在雲頭,向下窺探。

但太逸閉眼盤坐在劍光之中,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外人只能瞧見一片煌煌劍光,卻根本瞧不清他被湮滅在其中的身影。

他安靜的等待著,仿佛可以一直在此等待到天荒地老。

——而魔教教主不能不來。

無論是萬魂煞血陣被毀還是修成,陣中之人都會霎時被法陣所絞滅,為了四弟子的安危,太逸並未提及陣法一事。

魔教教主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將如此多的修士聚集在鳴沙山,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

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先“請”走這位大神。

他比太逸年長許多,千年之前的鼎盛時期,他在修真界威震八方,只有千星宗的燕和真人能與之抗衡一二,而太逸尚且年少。

後來他與燕和兩敗俱傷,太逸才猛然崛起,修行無情道後,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直沖頂峰,成為修真界新一代的傳奇。

魔教教主看著那道恢弘劍光,心中不禁酸澀感嘆。

真是後生可畏……

他之前只是大約評估過太逸的實力,覺得他們若是交手,勝負應在四六之間。不過,他年歲漸大,修行之路不進反退,狀態漸有波動,銳氣也有所衰敗,真正交手,或許難分勝負——

魔教教主回憶起自己年輕之時,竟連自己都不能理解那時的自己為何可以那麽瘋狂與狂熱,肆無忌憚到就連現在的自己都不免感到可怕。

若是當初的自己,定然要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千方百計的將太逸置之死地,百般折磨,絕不容許他安寧片刻。

但現在,他卻顧念著自己的安寧,顧念著魔教的基業,反而學會了“顧全大局”,“韜光隱晦”。

可是太逸如此賭約,顯然對自己的實力頗有自信,竟叫他一時之間,不由得動搖了些許。

其實,也許在他不自覺的避開太逸鋒芒之時,他就已經在心裏弱上對方一頭了。

不過,他從以前開始,便從不是天資最好,天賦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但最終,那些比他天資更好,天賦更高,更快展露崢嶸的人,卻沒有一個走的比他更遠。

魔教教主尚未顯形,便有一陣黑煙自天地交際處滾滾而來,細細望去,卻見那黑煙中,千萬條青灰僵直的腐爛手臂在向外拼命的抓撓著什麽,像是想要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把自己從濃煙中解脫出來,卻渾然未覺自己如今只剩下一股執念,早已沒有了實體。

伴隨著這股陰寒怨恨的執念蔓延開來的,還有無數低喃細語,仿若潮汐一般湧入大腦的絮絮亂語。

那些繁復密雜的無序語句,就好像無數細小的蠱蟲,在大腦中宛若蠶蟲啃食著桑葉一般,沙沙作響的像是在啃食人們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