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知道了母親是為了她好,投入上陽門後,她以後必有一番造化,注定會比她所有的族人都走得更遠,可是那還是遙不可及的未來的事情,此刻她還不過是個孩子,難以離開母親的懷抱。

最終,玉襄還是把她帶走了,她之前為她兄長起名為“嵐”,如今便又為她起名為“螢”。

孟極到手了,現在三人一人一只靈獸,玉襄便準備和風夕瞳一起,跨越這片沙漠,去遙遠的西方看看那裏都有些什麽。

白秋寒原本是準備要走的,可是經過了葉長青的事情之後,哪怕其實他一直站在一邊什麽也沒做,玉襄也把他當做了並肩作戰過的戰友一般,對他頗為不舍。

“你要去哪裏呀?”

玉襄望著他,失落道,“我們一起去看看西方吧?我聽人說,西方很有意思的!”

白秋寒不曾被人這樣熱情的挽留和邀請過,自然也沒有被人當做過朋友,他當然可以決然離去,冷漠以對,從此不復相見不再往來。

他去遨遊江湖,她們去逍遙自在,分道揚鑣,從此井水不犯河水,然後許多年後,若是正邪相峙,倒也不必講究什麽情分之類的麻煩事。

但是……

看著玉襄頗為不舍的模樣,離別的話語,他又有些說不出口。

最終白秋寒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拒絕道:“……伊旬教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會找到我,若是跟你們在一起,豈不是連累了你們?”

“你不用擔心!”玉襄卻笑道:“我的靈劍,我師父有個法術在上面的——若是危急時刻,靈劍折斷,我師父立時便能趕到,只要我師父來了,有誰能帶你走?”

聽了這話,白秋寒和風夕瞳一起愣了一下。

這等法術,他們自然也聽說過,可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用了出來——那必定是極為愛重,極為珍稀的待遇啊……

白秋寒忽然又想起之前,那些靈獸所說,她心中愛慕自己的師尊,但她的師尊,待她如此之好,難道就沒有別的心思?

風夕瞳心中有些憋悶,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一時間神色黯然道:“……太逸真人,真是思慮周全。”

玉襄不明所以,笑著道:“是我央求我師父加上的,他本來只想把靈劍丟給我,懶得多費這麽多功夫,但我怕死呀,就纏著他,一定要他給我加道保險。”

她拍手笑道:“我之前在山上,都沒有什麽朋友,阿瞳是我的第一個朋友,秋寒你就是我第二個朋友了!”

那笑容又單純又明媚,直逼的白秋寒心裏突然卷起一股莫名的歉疚和不安——他幾乎有點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玉襄知道了他真實身份會怎樣……那畫面太美,他簡直有點想都不敢想。

可玉襄卻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神色有異,她微微收斂了笑容,認真的望著白秋寒道,“以前你都是一個人,但是沒關系,以後我,還有阿瞳,都是你的朋友,有什麽事情,都會陪著你的。”

聽她這麽一說,白秋寒微微一怔。

她對他是靈童這件事情深信不疑——可他卻也知道,風夕瞳絕不會像她這樣容易信任他。

果然,白秋寒擡頭去看風夕瞳,只見她正微笑著站在一邊,但那微笑裏的溫度極冷,真心也極少,很明顯對他仍有警惕,這時候不說話,不過是因為不想拂了玉襄的面子罷了。

但無所謂,白秋寒原本也不覺得她會是他的朋友。

風夕瞳的這種警惕和排斥,反而是他最為習慣和熟悉的東西,他能在這種敵意中活的如魚得水,反而是玉襄那種輕易就信任上他的天真,讓他有些無力招架。

因為不需要趕路,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幾人都放棄了禦劍,玉襄使了一個騰雲訣,三人便在空中乘雲而行。

雲團在天空上慢悠悠的往前飄蕩,漫無目的,只要是西方就行。這種閑適的生活愜意至極,嵐和螢臥在雲層一角,慵懶的打著盹,玉襄趴在雲邊,興致勃勃的探頭去看地面的風景——那廣袤無垠,萬裏無雲的澄碧天空,那風光壯麗,綿延萬裏的黃沙丘陵,起起伏伏,宛若條條黃龍盤踞。

不過,這樣的景色看得多了,也失去了趣味。玉襄翻過來躺在雲團上,倒也不介意附近有個異性,仿若在自家洞府中一般閑逸自在——當然,她倒也沒有無視他到無禮的地步,躺下來的方向並沒有沖著他,而是側對著他。

白秋寒坐在她身邊不遠處,偶爾也看看風景,偶爾閉上眼睛打坐休息,偶爾用眼角偷偷瞟她。他對她所有的一切都覺得很新鮮:這樣不拘禮法很新鮮,這樣隨心自在很新鮮,這樣行事略有出格,卻無邪赤誠,也很新鮮。

不過他也知道,風夕瞳在他身後,看似不經意,卻是實實在在的在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