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頁)
葉鴻興上前一步,將一個卷軸放在了葉楠的裏,沉聲道:
“家主請看。”
說來也奇怪得很,這個卷軸明明看上去沒有什麽分量的樣子,而且從卷軸所用的紙和捆紮卷軸所用的綢帶的新舊程度來看,也不是什麽名貴的古物,不過是這幾年的東西罷了。
可葉楠分明感受到了,在剛一入的時候,這個卷軸的重量分明在壓得她的沉沉往下墜去!
她不是什麽無縛雞之力的深閨弱女子,之前甚至還帶著山海古卷提劍上陣,剿滅血魔,這足以說明葉楠的實力了。
所以這個卷軸為什麽會如此沉重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葉楠打開了這個卷軸。
因為翻閱太多而邊緣破舊泛黃的紙張甫在葉楠的面前打開,她便瞬間感受到了某種窒息感,因為足足有百年的光陰撲面而來——
外有外夷入侵,是數不盡的割地賠款;內有爭鬥不休王朝更叠,是道不盡的哀鴻遍野。
這樣的局面甚至足足持續了一百多年,才終於在後世畫上了一個句號;可就算畫上了句號,歷史的沉疴也不那麽容易祛除,留給後世的,更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九州;甚至要花上好多年,才能堪堪追趕上別人的腳步。
在這追趕別人的過程,更是死去了不計其數的人。他們燃燒的,是自己的一腔熱血,更是自己的生命力,多少人青燈黃卷力竭而死,多少人一生碌碌卻也終究無法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眼下葉楠所在的地方,因為交通上的便利,和多年經商積累下來的富庶,在尚未解脫的那百年亂世裏,便首當其沖地成為了受害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無數人在撲面而來的幻覺裏伸出,在火海裏、在毒氣裏、在饑荒和屠殺裏試圖抓住眼前這一抹白衣的衣角,在屍山血海裏掙紮哀嚎。
千百萬張口、千百萬雙眼、千百萬句臨終的遺言和終究未能說出口的話語裏,只有一句話:
我們不想死,我們求天下太平!
葉楠回過神來,只覺冷汗涔涔,汗透重衣。
頭暈目眩間,葉楠甚至都不得不倒退了半步,扶著身邊的樹拼命喘息,因為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個卷軸會如此沉重了:
那是“歷史”的分量,是“命運”的沉重,是“天意”的摧折。
——而第一聲槍炮的響,第一個包含了無數血淚與不甘的條約,在短短數年之後,便要從金陵開始了!
——如果真的要做些什麽的話,此刻便是最好的時,且刻不容緩!
葉鴻興起身,帶著身後無數的葉家長老們倒頭便拜。無數葉家人在此不約而同地拜下去,刹那間,葉楠便成了這裏唯一站著的人了。
她微微後退了一步,看著葉鴻興的神色冰涼如初雪:
“葉鴻興,我敬你是葉家長老之首。可這麽大的事情,你竟然完完全全地瞞著我。”
葉鴻興心知終究還是瞞不下去了,便苦笑道:“家主明鑒……”
“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麽嗎?”葉楠垂下了眼,凝視著這無數與她同出一族的人們,只覺心頭刹那間一片死寂,無所思,無所憂,無所怒,無所懼,一切皆無:
“是你從來不肯告訴我這件事。”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告訴我,說需要我為天下太平、為黎民百姓去死的話,我哪怕再怎麽不舍,定然也會隨你前來。”
“你不該瞞著我。”葉楠走過去,對著葉鴻興伸出了,低聲道:
“不過職責所在,哪裏當得起諸位一拜呢?還是起來說話罷。”
“阿楠。”葉鴻興顫抖著,喊了一聲這位過分年輕的家主的名字,除此之外,竟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阿楠。”
自從葉楠正式接管葉家之後,葉鴻興和一幹長老們,已經很少這麽叫她了。
不光是為了要在旁人的面前周全家主的面子、家主的威嚴不容侵犯更不能直呼其名這樣的理由之外,更是因為葉楠是的確能夠擔得起葉家家主這個名號的人;放在這件事上,說得直白一點,葉楠是最適合去送死的那個人。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葉鴻興悉心教導的功勞。
如果葉楠一直都是那個與山海古卷為伴、完全出世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家主的話,那麽她此時此刻,還真的不一定有站在這裏的資格。
可葉鴻興出了。
他把教葉楠,什麽是人間大義,什麽是家國社稷,什麽是仁人志士與天下蒼生。
葉楠果然也是個好學生,全都懂了,並且學以致用得那叫一個好。要不然此刻,她也不會站在這裏,眉目間都滿是這個年齡的少女絕不該有的沉靜感,輕描淡寫地說著赴死的話語,就好像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麽”一樣輕輕巧巧。
能夠帶著整個葉家和少不更事的家主,齊心協力走到今天這一步,葉鴻興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