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4/4頁)

蕭瑞圖自從在醫院跟那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後,就一直覺得她身上有種讓人很熟悉的氣息。不過之前他要麽沉浸在“可能要被大哥送去強行上學”的恐懼裏,要麽就在旁邊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吃瓜看戲,一時間還真的沒把這種感覺往別的方面發散。

——直到蕭景雲話音剛落,他看著自家大哥的背影,終於在這一瞬間大徹大悟:

我說怎麽那姑娘讓我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兩人如出一轍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握的淡定感,怎麽就這麽像啊!

人的嘴有的時候往往比腦子動得更快,等蕭瑞圖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脫口而出了:

“大哥,我今天又見到你之前在醫院幫忙解圍的那姑娘了。”

蕭景雲這些年來,不近女色、不易講人情的作風是出了名的,連蕭父都說他頗有自己當年的風範。

“男人有錢就會變壞”這條歷經無數女性血淚經驗檢驗的鐵律,在蕭家男人的身上從來就沒能生效過。跟那些越有錢、私生子私生女也就越多、豪門恩怨也就一出接一出的家族不同,蕭家從來都是一脈單傳,壓根兒就沒有這些腌臜事。

結果在蕭景雲的身上,這個優點被成倍放大過之後,已經到達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境界,就沒多少姑娘願意在那看似溫和、然而無比疏離寒冷的目光注視下湊到他的身邊。

因此,光是“蕭景雲主動幫人解圍”這件事,就很是吸引人了;更別提被他施以援手的還是名女性,連蕭母都在心裏想,是哪位勇士願意知難而上,撞一撞自家大兒子這座冰山,她改天一定要封個紅包當辛苦費。

如果說這還不算什麽的話,蕭瑞圖的下一句話便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

“她跟我說爸媽今天會回來,所以我在巡視完產業之後沒有立刻去飛機場離開……按照我的原計劃,我本來也是要今天外出的,她這麽一說,我不知道為什麽就聽了她的話,所以才一直留在那裏。我想著反正巡視產業什麽時候都可以去,但是要是錯過了接你們的話,那就太不值當了。”

蕭母樂得合不攏嘴,在他頭上揉了揉,生生把蕭二少的一頭特別有型的頭發給弄成了雞窩,不過他本人啥表示也沒有,甚至頂著雞窩還在那裏傻乎乎地樂呵著呢;倒是蕭父對此思慮得更為長遠一些,他跟蕭景雲交換了一下眼神,蕭家父子便心有靈犀地下了個決定:

如果這人不是在蕭家隱藏得極深的內線,就是有些能夠通鬼神、知天命之類的真本事。

畢竟他們的歸來是臨時起意,就連蕭景雲本人都不知道,那麽如果真的是前一種情況的話,就說明他們的隱藏非常深、手伸得相當長,甚至在某些方面的信息流通程度要遠勝於主事的蕭景雲。有此等隱患在,便萬萬留不得。

但如果真的有幸是萬裏挑一的後者的話……

蕭景雲看著自己身下的輪椅,陷入了沉思。

那時蕭瑞圖在他身邊一疊聲地問著“你是不是認識她”,偌大的醫院人多口雜,周圍還不知有多少雙耳朵等著他的回答呢,他除了說“素不相識”、以此從悠悠眾口和勾心鬥角之下保護她之外,又有什麽別的辦法呢?

而且他也是真的“沒有見過”這姑娘,細細算來,又不能說他騙人。

這種感覺說來奇怪得很。他確定自從自己記事以來,就沒見過長相如此出色的女性;更別提她周身那種清貴卻又不驕矜、令人不敢過分冒犯只能以禮相待的氣場了,如此令人過目難忘的人,他只要見過,就肯定能夠記得。

看,這不自從在醫院跟她有過一面之緣之後,他到現在都沒能忘記麽?

但是蕭景雲自己又清楚地知道,這種久久難忘的感覺與一見鐘情無關,與表面上的皮相美醜更是無關。他只覺神魂顛倒,真真是故人久別重逢,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神魂顛倒”這四個字現在已經被到處亂用成俗得不能再俗的成語了,隨便一對墜入愛河的情侶都可以在纏綿之時、在互訴衷腸互表心意之時,說出這句話;可很少有人能夠體會這短短四個字,更深一層的、更熾烈更堅貞更石不可轉的含義:

在你見到那個人的時候,無關風月情仇,無關皮相美醜,只是那隔著茫茫人海的一回眸,就好像冥冥的、早已生銹的齒輪便發出了“哢噠”的一聲輕響,終於開始緩緩轉動;而自從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的那一刻起,你的神思便從此顛倒無休,魂魄也不歸屬自己了。

這是很玄妙的一種感覺,甚至可以說是“人言不能盡敘一二”。如果真的要下個定義的話,那便是——

刹那間有如蒙承天意感召,如聞聖旨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