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梅洛(1)

徐慶珠道:“也沒什麽特別的,那時候都是有人介紹,覺得自己差不多該結婚了,人也合適……就在一起了。”

“怎麽個合適法?”舒眉追問。

母親答不上來。

可能就是什麽年齡做什麽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恰好那個人出現,就是合適。

跟志趣和愛情都無關。

陸潛的假設,也許是對的。

“他以前就喜歡聽帕瓦羅蒂嗎?”她尤不死心地追問。

“我認識他的時候,恰好帕瓦羅蒂第一次訪華演出,他就想帶我去看的。我不想讓他花那麽多錢,最後就沒去,改去看了電影。”

“……”

“你是怎麽了,好好的,幹嘛問這個?”

“媽,你就沒想過離婚嗎?”

徐慶珠怔愣。

“離婚,然後找一個能說的上話的,可以真正對你好的人。”

盡管也可能遇到過,但對方已經不在了。

“我不想讓你恨你爸爸。”徐慶珠說,“之前他回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的。”

“如果我說我不恨,你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

徐慶珠半晌都沒說話。

“算了,沒什麽。媽你去休息吧,別太累,不用管我。”

“我不累。”徐慶珠覷她臉色,猜測道,“是不是我剛才出去買菜讓你覺得我受累了?我其實就借個機會出去轉轉,熟悉下周圍的環境,事情都有張阿姨做呢,連買了菜都不讓我拎!”

“哪個張阿姨?”

“咦,就是以前在這酒莊幹活的張阿姨啊!陸潛怕我和你爸在這家裏做事辛苦,就把人給請回來了,什麽活也不讓我們幹。舒眉啊,這回要留下來是我的主意,我是怕你又是工作又是家庭應付不來,太辛苦了。你不要跟你爸爸過不去了,更不要怪陸潛,其實他們跟我一樣,也都是心疼你。”

媽媽心疼她是毋庸置疑,她們差不多相依為命到她十八歲獨立。

至於爸爸和陸潛,她還真不敢確定。

如果陸潛真的想起了所有事,他們會不會繼續像今天這樣劍拔弩張?

舒眉實在沒有太多時間糾結,因為電視台的實地訪談節目播出之後,她的手機就被打爆了。

光是其他媒體的采訪邀請,就讓她應接不暇。

當然更多的是咨詢就酒莊出品的葡萄酒——賣嗎,怎麽賣,味道如何?

還有很多,非常多,打電話來問那位帥哥做的烤春雞——賣嗎,怎麽賣,味道如何?

不愧是中國觀眾,但凡看著能入口的東西,都有能吃嗎,好吃嗎,怎麽吃的靈魂三連。

更有甚者問酒莊接不接農家樂的生意,考不考慮跟旅行社合作。

天殺的陸潛,所有聯系方式都只留了她的號碼!

舒眉講到電話自動關機,已經累到陷入沙發不想動彈。

但這種辛苦裏夾雜著一點喜悅。

大概是因為有了新的希望。

有正兒八經的酒品經銷商打電話問她有沒有自釀的新酒。

這本該是個絕好的機會,那批充了兩遍二氧化硫的酒也有機會可以銷出去了。

但她反而猶豫了。

就好比一位演員,韜光養晦,十年磨劍,終於有機會站上像樣的舞台了,卻注定要奉獻一場有瑕疵的表演。

那麽下回還會有人買票來看他的演出嗎?

還會有人願意請他擔綱主角嗎?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表現,有更好的口碑,就要因為眼下的一點得失而放棄?

可這批酒不賣掉,流動資金就成了問題,積壓著也不是辦法。

酒莊不盤活,她就不夠底氣去跟陸潛他媽談離婚的條件。

她的初心,不是以一個失敗者、乞討者的身份從陸家手裏接手一個酒莊。

這樣的矛盾,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置。

心煩意亂的時候,假如是夏天和秋天,她會到葡萄園裏去走走,其他時間,她也會去酒窖。

但上回在裏面暈了一下,讓她有些忌憚。

她其實挺貪生怕死的,生怕自己一個人倒在裏面,就真的出不來了。

玻璃滑門從外面被拉開,林超群樂呵呵地走進來,大概正跟什麽人打電話,口氣很大:“……可不是!現在做生意不像以前啦,酒香也怕巷子深。還是我閨女他們能幹啊!”

話音未落,就看到林舒眉坐在沙發上瞪著他。

“不說了啊不說了,回頭再聊。”

他悄聲掛斷了電話,堆起笑臉道:“舒眉回來啦?我剛陪你媽媽出去轉轉,她要買點菜,我就先回來了……”

舒眉不等他說完就起身往外走。

他趕緊讓出門邊的位置,又從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追出去:“哎,披上衣服,外面涼。”

“我去酒窖,不涼。你要想看的話,就一起來。”

林超群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去我去,我陪你一起去!”

酒窖裏充斥著橡木桶和持續發酵的微酸,硫化物的味道幾乎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