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滿月(第2/4頁)

最難斷的是家務賬,程瑜瑾明白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心結,程瑜瑾沒有試圖去開解李承璟,而是默默握住他的手,無聲地支持。

她是李承璟的妻子,無論李承璟做出什麽決定,她都會無條件支持李承璟。

李承璟察覺到自己今日情緒失控了,他收斂了心神,自嘲地笑笑:“都這麽大人了,竟然還會被過去的事影響心智,實在是徒增年歲,忝列門墻。”

“怎麽會呢。”程瑜瑾柔聲問,“殿下,那……母親的家人,如今還在嗎?”

李承璟想了很久,最後緩慢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已經許多年,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母親本是京城清流鐘家之女,外祖父鐘弼為人耿直,在文人中略有才名。外祖父一生未納妾,僅有一子一女,母親作為幼女,雙親寵愛,兄長縱容,性情太過溫順禮讓了。她當年本來是王妃,皇帝受楊太後之召進京後,足足過了許久才去接母親。母親身為康王妃,搬進宮裏後始終身份不明不白,只以一個皇帝潛邸女人的名分住著。建武元年二月,甚至有人公然提出另立皇後,所提議之人,自然是楊首輔的小女,對皇帝一見鐘情的楊妙。皇帝並不應諾,耗了六個月,楊家頂不住輿論壓力,才勉強退步立原配王妃為後。而這六個月,我母親就一直以一個無名無分、非妻非妾的尷尬身份住在宮裏。”

“母親冊封為後,楊太後一直以無子之名苛責於她,母親委曲求全,對楊太後十分退讓,甚至對楊妙都禮敬有加。直到第二年八月,她好容易懷了孕,但是赴楊太後之約賞花時,無意摔倒,險些流產。她在床上躺了三個月,直到懷胎五個月大,才敢下地走動。”

程瑜瑾聽著這些嘆氣,她身在宮廷之中,再聽這段前塵往事,只覺得處處都是疑點。楊太後怎麽會這麽巧,約看不順眼的繼兒媳賞花,鐘皇後怎麽會這麽巧摔倒,多半,是被人算計了吧。

“母親的預產期本來在六月,但是五月初五時,不知為何她突然發動,疼了足足一天,艱難地生下我。當時雖然母親被救了回來,但是之後她的身體就不好了。果然,僅僅過了兩年,她就撒手人寰。那些年,因為母親立後一事遲遲不定,外祖父十分生氣,屢次公然彈劾楊首輔,最後仕途折戟沉沙,再無寸進。外祖父被貶官本就郁郁難平,後來母親死後,外祖母大受刺激,同年去世。外祖父悲憤交加,帶著舅舅怒而辭官離京,聽說都沒到兩年,便因病死在路上。舅舅的消息很少傳入京城,我後來著重打聽,也只知道他輾轉去了西南小鎮,在那處安家立業,教書育人,不再做官了。”

程瑜瑾聽到這裏慨嘆,好好一個家庭,就此被拆的分崩離析。鐘家父子當初離開京城後,身邊不可能沒準備盤纏,鐘弼卻沒兩年因病死於路上,是否也有楊家的手筆?李承璟的舅舅遠去西南,避不入世,是不是也和楊家有關系?

聽說仁宗朝得罪過楊太後的妃嬪,一個個全不得善終,連家人也沒能幸免,而沒得罪過楊太後的妃嬪,全被發配帝陵,清苦了此余生。仇人這般對待程瑜瑾可以理解,但是並沒有得罪過楊太後的無辜妃嬪,又何苦這樣糟踐人家?

楊太後做人做事,太過狠絕。在她眼裏,恐怕壓根就容不得別人好吧。

能對一個五歲孩子下此毒手,楊太後無論做出什麽來,都不奇怪了。

程瑜瑾擰眉想了一會,試探地看向李承璟:“殿下,當初你說母親的預產期本來在六月,卻突然早產,而楊太後這些年一直揪著你在端午出生不放,口口聲聲斷言你活不長,還借此將你挪到道觀養病。莫非……”

李承璟眼睛黑且靜,沉重的讓人感到窒息。程瑜瑾看了一會,心裏明白了。

懷裏的孩子突然哭起來,程瑜瑾連忙低頭,發現竟然又是李明乾那個小子,他在掐妹妹的胳膊。程瑜瑾趕緊將明月抱開,李明乾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惡行,這回就連李承璟都沒法給他洗,只好不輕不重地打了下他的手,教訓道:“你是哥哥,你就這點當哥哥的肚量?”

夫妻兩人將孩子收拾好後,又各自換了大禮服,出去參加元日朝會。今日程瑜瑾是當之無愧的焦點,走到哪裏都被眾人注目,風頭甚至蓋過楊皇後。

自從龍鳳胎出生後,皇後十分沒臉,竇希音更是不好意思進宮。今日實在避無可避,竇希音硬著頭皮和程瑜瑾同時出席一個場合,眾人見了她雖然一樣問好,但是她們的眼睛,明顯是看笑話。

竇希音氣惱極了,尤其讓人生恨的是,程瑜瑾卻和她大相徑庭,備受矚目。上前向程瑜瑾祝賀的人越多,竇希音心裏就越恨。

竇希音心裏如何想,程瑜瑾此刻完全無暇理會。自從她露面開始,不停有人上前來搭話,尤其是朝會大典結束後,命婦們得以自由活動,眾人的流動趨勢越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