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窗影(第2/3頁)

那內監請他入殿稍待,說聖上隨後就到,他雖心中略有疑惑,但仍是步入殿中等候,那內監見他入殿,便在後將門關上,腳步聲遠,他邊在殿內隨意閑走,打量著這間燈火昏暗的幽殿,邊嗅到一股奇異而濃烈的甜香,越往裏走,香氣越濃。

他出身大家,常年出入宮廷侯門,各式名貴香料,不知嗅了多少,卻從未聞過這樣奇異甜膩的香氣,如有千絲萬縷,直往人肺腑心眼裏鉆,薰得人神思昏昏然,漸漸身體也跟著燥熱不堪。

某一瞬間,他忽地意識到這香的效用,勉強維系心神,撐著要往外走時,殿門被人用力打開,凜冽的冷風灌入殿內,吹淡了甜膩的香氣,也撲在他燥熱的面上,令他清醒了些,認出來人,是慕安兄。

慕安兄甫一入殿,即先去尋找香薰所在,潑水令香熄滅後,扶著他離開此殿,邊走邊告訴他發生何事。

原來,慕安兄帶著嶽父大人在外散心時,無意間望見那名內監將他引入玉鳴殿,也聽見那內監說的是奉聖上之命,請武安侯在此稍待,而後,他步入殿內,那內監闔上殿門,擺手令玉鳴殿附近侍從皆退,在與一宮侍邊走遠邊輕聲道“公主的吩咐必得辦好,不然吃不了兜著走”時,正好被身在暗處的慕安兄,聽了個正著。

又是“奉聖上之命”,又是“公主的吩咐”,慕安兄心中起疑,見玉鳴殿附近已空無一人,便進來看看,一入殿,即發現他中了迷情香。

他靜聽慕安兄說完,心中猜到容華公主行事用意,慶幸慕安兄趕在容華公主來前,將他帶離玉鳴殿,如若他真因迷情香做下錯事,後果不堪設想,也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阿蘅。

慕安兄扶他在一清池旁坐下,說他中香不深,吹吹冬夜寒風,或許能好,若還不行,就跳入凜冽徹骨的冰池中冷靜冷靜,若有人撞見,就道是武安侯不慎落水。

他聽慕安兄說話聲氣平靜尋常,倒像是有應對經驗似的,想開口問問,又覺問來奇怪,沒有說話,又聽慕安兄含笑道:“明郎好福氣,成親一年多,公主殿下,仍對你念念不忘。”

這“福氣”,他可真是半點也不想要,聽了慕安兄這話,只是苦笑,慕安兄靜望了他一會兒,又收斂了笑意,淡淡道:“今夜這福氣,算是躲過去了,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公主殿下這份心意,總要了結幹凈。”

……如何了結幹凈,他暗暗思索,而慕安兄似已無暇幫他思考良策,站起身道:“為幫你消了今夜這份‘福氣’,我將父親一個人留在梅林那邊打轉,得回去照顧他了。”

慕安兄離去,而他人在清池旁吹了半晌冷風,也苦苦想了半晌,身體冷靜下來後,心中卻還難有主意,又在清池邊上坐了許久,最終決定求見聖上,委婉告訴聖上今夜之事,聖上必會將此事,告訴太後娘娘,而容華公主今夜行事,實在堪稱驚世駭俗,太後娘娘再怎麽寵愛女兒,應也會動怒,從此有母兄嚴加約束,容華公主的這份心意,可否了結幹凈……

一想到先前公主鐘情溫羨的傳言,原應是容華公主迷惑眾人的障眼法,目的就在於暗謀今夜之事,沈湛對容華公主執念之深感到心驚,也對太後與聖上的約束,能否讓公主徹底消執,心存疑慮,但,一時也別無他法,於是他未回花萼樓陪伴妻子,而是先往建章宮來,欲告知聖上今夜之事。

可是,他人走到建章宮殿前,趙總管卻說,聖上安置了,有事明日再說。

今夜之事特殊而又棘手,沈湛實在不想拖到明日,他望著燈火通明的宮殿,心道聖上或許還沒歇下,就算真的已經歇下了,以他和聖上的交情,煩請趙總管將聖上喚醒,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於是駐足不走,再對趙東林道:“我確實有要緊之事需面見聖上,等不到明日,煩請趙總管通報一聲。”

趙東林看武安侯這架勢,是見不到聖上,就不肯走了,心中暗暗憂急,他可以攔著不讓武安侯進去,武安侯應也不敢強行闖宮,可若武安侯人進不去,就一直等在這裏不走,這可如何是好?!

暗暗憂急的不止他一人,禦殿中,溫蘅也同樣心焦,而數著碧璽珠的聖上,也數急眼了。

因為醉中迷糊,原本的十五顆碧璽珠,他怎麽數都數不到十五,一時數出“十三”,一時數出“十一”,越數越少,原先少三顆,這下不知道少多少了,皇帝越數越著急,而溫蘅越看越著急,她看聖上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清醒了,也沒法遵太後之命,將他請到玉鳴殿審理今夜之事了,心憂兄長的她,沒時間耗在這裏陪個醉鬼,趁著聖上著急數珠分神,用力掙開了他攥她的那只手,急步往外走去。

醉中的皇帝,卻以為她因為珠子變少生氣了,抄起小圓盒追她,邊追邊急道:“再數數……數數或許又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