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問醫(二更)(第2/2頁)

但凡面對楚國夫人,以上這些,就通通不復存在,聖上在楚國夫人面前,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種種溫柔小意,自不必說,趙東林有時在旁瞧著,都覺得若將聖上比作犬類,那聖上每每見著楚國夫人,就好似有尾巴要搖起來了,這等情景,莫說讓朝臣後妃來看,就是讓太後娘娘親眼看見,怕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自己懷胎十月的親生兒子……

趙東林想著想著,心中淡淡一哂之後,便是無盡隱憂,這等情景,怎能讓人瞧見?!

聖上與楚國夫人的這段風月秘事,於世俗來說,是傷風敗俗的孽緣,若有被揭開的那天,不知會驚起怎樣的滔天波瀾,只能這麽暗埋下去,使之永遠不見天日,才是最好。

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只盼聖上在這堵墻透風前,已漸漸膩了此事,斷了對楚國夫人的心思,如此或才可永保安寧……

趙東林心中所想的,也正是如今溫蘅心中所盼的,早些膩了吧,如此或還可將這道醜陋不堪的傷疤掩埋起來,粉飾太平地過這一生,如若此事被宣諸於眾,她無顏見太多人,不僅僅是對不住明郎,也會連帶辱沒溫氏門風,屆時她當如何自處,明郎當如何自處,還有哥哥、父親、皇後……那將是一場災難,一場拿命都洗不幹凈的毀滅性災難……

她又怎能允許這場或會爆發的災難,再多一個孩子,一個苟合所生的孩子,一個或許連生父都不明了的孩子……

在回明華街家裏的路上,溫蘅令碧筠坐在車廂外驅車,接過車內春纖捧來的茶水,服下一枚烏黑的丸藥。

暮時的街市人聲喧嘩聲中,馬車平穩行進,藥丸的苦澀味,在舌尖彌漫不散,溫蘅望著手中的碧瓷小藥瓶,想著之前明郎附耳笑同她說,想與她生個孩子,想著明郎暢想未來兒女繞膝時,眸中所閃耀的神采飛揚的明光,更是心亂如麻,手攥著碧瓷藥瓶,就像是將自己的心,緊緊攥在手裏,憋悶難受地幾要喘不過氣來。

她闔上雙目,任自己沉浸在渾渾噩噩的黑暗中,以借此獲取些許喘息之機,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的瞬間,即有一聲熟悉的清喚,在外響起。

“阿蘅!”

是哥哥……溫蘅收起藥瓶,睜開眼離開黑暗,手揭開車簾,見哥哥就站在馬車旁,暮光下清如霽月,笑著向她伸出了手。

溫蘅躬著身子走出車廂,搭上哥哥溫暖有力的手,溫羨一邊扶她下車,一邊道:“我也是剛到,還沒進你家大門,就見碧筠驅車回來了。”

他隨口問道:“去哪裏玩了?”

溫蘅微咬了咬唇,輕道:“……去京郊山中賞楓……”

溫羨看妹妹身子虛軟無力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輕輕細細的,伸手輕觸她的額頭,關切問道:“可是在山中受涼了?”

溫蘅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累了……”

溫羨笑,“怎麽這麽大人了,還像小時候一樣,玩起來就不知倦,等到瘋夠了,走不動路了,才知道力氣用過頭了!”

他話中雖略含責備之意,實則看妹妹能像幼少之時在琴川那樣肆意舒心地遊樂,心中感到高興,溫羨想,明郎攜她搬離侯府,或也真能帶給妹妹新的生活,如今這般遠離華陽大長公主,無拘無束,自自在在,倒也很好。

如此感嘆的同時,溫羨心中也很清楚,現下的安寧自在,都只建立在華陽大長公主的沉默上,一旦華陽大長公主突然發難,現下所有的一切,又都會被摧毀,唯一能真正護阿蘅一生無虞的,正是華陽大長公主如今所倚仗的。

這些心中所思,溫羨不會在妹妹面前說,只邊與她一同往宅內走,邊笑著同她追憶道:“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有一年重陽節登高祈福,我們一起去了小寒山,你走走停停,堅持要登山頂,等到了山頂,力氣也徹底使完了,是哥哥背你下山的……”

溫蘅記得此事,她那時小,以為“登高祈福”,一定要攀登到最高處,為家人祈來的福氣才最大,所以堅持要登山頂,結果到了山頂,力氣使盡了,還沒來得及祈福許願,她人已直接困倦睡去了……

若放在平時,溫蘅將與哥哥笑語追憶往事,可她剛從幽篁山莊回來,心思郁結,實在沒有這心情,遂只勉強朝哥哥笑了笑,跨門檻時,還因心神不寧,腳下不小心絆了下。

這一絆,身子一彎,袖中未系帶的蘅蕪香囊落到地上,囊內那道“蘅”字紅色剪紙,也跟著摔了大半出來。

一旁的溫羨低身將香囊並剪紙撿起,見這道“蘅”字剪紙,剪得有些歪扭,刀工粗糙,應不是出自妹妹之手,然卻被妹妹細心珍放在這隨身的香囊內,幾是肯定地笑問道:“這是明郎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