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蔥拌海螺

“甘氨酸”一出馬,櫃子詭異地安靜了,拿筷子的胳膊都不是隨便放了。

“吃個飯我怎麽就上了課堂了呢?”他還在懷疑人生

陸辛說:“小甜兒老師一出手,你上學的時候啥德行是一下子就露底了。”

櫃子的笑容都變得靦腆起來:“小時候是沒好好學,再說了,我小時候老師也不在餐桌上突然講課呀。”

蔥拌海螺帶著原殼就端上來了,螺肉處理得極幹凈,焯水後和和蔥絲兒拌在一起,略加了點醬油味道就夠了。

螺肉是脆的,鮮香微甜都被蔥味兒提了出來,讓人一口接一口地吃根本停不下來。

又上來了一道蒜蓉粉絲蒸扇貝,一道清蒸加吉魚,每個人面前又擺了個大碟,中間放了一點兒米飯,碟頭放著兩個鮑魚,用肉末濃汁煨透了。

真真正正的海鮮大餐,從前菜到飯都沒離了海裏的那份鮮活。

沈小甜看著就覺得不知道該先吃哪一口才好,陸辛卻嗤笑了一聲,斜眼兒看著櫃子。

“你家的扇貝還拿蒜蓉粉絲蒸啊,還有這個鮑魚,菜市場裏十幾塊錢一把的東西,你這兒做的還挺精細。”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小鮑魚和扇貝在盛行水產養殖的當地都不是貴重的東西,陸辛一看這做法就知道了櫃子生意裏的貓膩兒。

櫃子也很光棍兒,攤手說:“對呀,我就是為了擡價麽,不然白水一煮,那才幾個錢?再說了,蒜蓉粉絲、肉末鮑魚飯,外地來的還真愛死了這口兒。”

陸辛對沈小甜說:“他們做海產生意的,都是往死裏摳利潤。他爸從前是有名的海產商人,一開始是賣魚,後來開了個廠子全中國地賣烤魚片,還跟日本人、韓國人做生意,到他了,從前就是南北兩邊的海鮮倒騰著賣,現在幹脆就弄了幾十條船出海,自己在店裏賣,多余的就賣出去。”

“嘿!你這可就說錯了,我可不是幾十條船了。”櫃子又得意了起來,往窗外的漁村一指:

“一百五十條船。”

陸辛是真的驚訝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今年牛了呀。”

“那~是~現在線上線下我都賣,只要黃海裏能撈出來的,沒有我不賣的。”

在廣東的時候,沈小甜是極少能看見這麽張牙舞爪的人的,廣東人最有名的除了愛吃福建人之外,就是低調地有錢,他們的事業在言談中往往諱莫如深,透著心照不宣的各留後招,哪怕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白領,你也不知道他手裏是不是有幾十套房在收租。

櫃子這個人卻正好相反,他能讓人感覺到他的事業在上升,並且為此快樂又驕傲。

沈小甜覺得他確實跟陸辛說的一樣——是個會講故事的有趣的人。

“陸辛就會撿好聽的說,我那個老爹是一開始倒騰水產,後來開廠子掙了點兒,結果呢,傻乎乎地去投了什麽景區的農家樂,那錢跟填窟窿一樣地往裏砸,窮得比富起來的時候快多了,我那時候去廣東,一開始說是學著倒騰海鮮做生意,結果我找了些狐朋狗友光玩兒去了,廣東多好玩兒……咳。”

看了一眼沈小甜的笑容,櫃子大概又想起了被化學支配的恐懼,聲音戛然而止。

吃了一口米飯,又喝了口水,再開口,他語氣穩當了許多許多。

“我那時候想得可簡單了。學習不好?無所謂,我爹有錢!不會賺錢?無所謂,我爹賺的錢我一輩子花不完!結果一回家,我爹破產了。”

“個死老頭兒窮得叮當響了,我在廣東說我要做生意要二十萬塊錢,他也給我了,借著給我的,那是2011年,我把我爹從骨頭裏榨出來的錢都扔酒桌上了。”

蒸好的加吉魚依然是粉色的,肉一瓣兒一瓣兒,入嘴就是鮮嫩兩個字兒,尤其是蘸著一邊兒的湯,然後配上一點飯。

沈小甜慢慢吃著,看著櫃子在褲兜兒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包煙,卻沒抽,只是拍在了桌邊上。

“回家看見我爹頭發全白了,我都傻了,我說我一分錢都沒帶回來,他也沒生氣,他是沒勁兒跟我生氣了,上醫院查出來肝癌早期。”

“我沒辦法,我媽就是個護士,當了那麽多年闊太太,為了賺錢給我老爹治病,下了大夜班還得去人家裏給那些半身不遂的端屎端尿……很多人有錢了,以前的傻事兒就不提了,我不一樣,我得讓自己別忘了,我得告訴自己,你就是個啥也不知道的傻子,現在掙錢了,也不是一輩子都有錢。”

櫃子看向陸辛:“我想喝酒,你說你開個霸道兒來幹什麽?都不能陪我喝酒!”

“我陪你喝。”沈小甜說。

櫃子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好嘞!”

陸辛只在旁邊笑。

啤酒還是喝的紮啤,清透的酒味混著海鮮,確實讓人有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