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天麥穗醒來發現陳長庚不對勁:“你怎麽了,眼圈發紅還有點腫。”

陳長庚摸了摸幹澀的眼眶:“可能昨晚受涼有點風寒。”

“這邊天氣也真是的,要冷就狠狠冷下雪唄,偏偏陰不陰陽不陽下雨。”麥穗一邊嘟囔,一邊把陳長庚按在被窩裏,下床給他拿衣裳。拿來衣裳也不顧自己還是單衣,先給陳長庚穿上,嘟囔也還在繼續。

“下雨就下雨,大雨、暴雨、中雨,哪怕是小雨也行,偏偏三四滴貓尿似得裹在風裏讓人難受。”

陳長庚靜靜聽著妻子絮絮叨叨,然後把被子給她披上,把人重新放回床上:“外邊冷,姐姐再睡會兒?”

“不,醒來就睡不著”麥穗掀開被子下床“你要緊不?我讓錦兒給你熬點姜湯喝,再不行我陪你去醫館看看。”

“沒事,要是難受我去找昨天的大夫。”

兩人下床姜采萍領著錦、繡兩個丫頭進來伺候,姜采萍收拾床鋪,錦兒整理衣裳,繡兒伺候熱水。

麥穗一邊洗臉一邊奇怪:“順子呢,今天怎麽沒跟著?”

姜采萍疊被子的動作僵了一下,麥穗不能生她那兒敢再讓順子紮眼,笑了笑略微有些局促:“他姥姥想,我讓他爹送回去了。”

“哦,那怪可惜的,家裏有個孩子多熱鬧。”麥穗取了澡豆,細細在臉上清洗。

姜采萍悄悄看一眼陳長庚,連忙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只假裝自己忙碌收拾床鋪。

陳長庚淡笑:“既然夫人喜歡,就接來給夫人玩。”

“哎……”麥穗想說人家外婆想就別搶,結果不小心澡豆弄到眼裏,連忙用清水沖洗。繡兒手忙腳亂提起銅壺傾水:“夫人用這個幹凈。”

陳長庚淡淡瞟一眼繡兒,繡兒嚇的渾身雞皮疙瘩,越發小心伺候。姜采萍連忙到:“夫人喜歡是順子福氣,奴婢一會兒就接來。”她不敢說自己也喜歡兒子在身邊,就怕日後麥穗想起刺心。

小兩口吃完飯,麥穗送陳長庚出門,院裏落葉濕噠噠沾在地上,鵝卵石幽幽泛著暗光,一陣裹著零星雨滴的風直往人衣領袖口鉆,濕冷濕冷的像是黏在皮膚上往裏滲。

麥穗打個寒顫,擡手給陳長庚系緊披風帶子:“別騎馬了青石板滑的很。”

陳長庚擡頭方便麥穗系帶子:“嗯”

麥穗回頭吩咐錦兒:“去巷子口給大人雇頂轎子”轉過來又囑咐陳長庚,“要是難受別忍著,記得請假去醫館。”

“嗯,姐姐在家也要保暖”轉頭吩咐姜采萍“給夫人把火盆點起來。”最後抱抱麥穗在她鬢角輕吻一下,把麥穗推回屋裏才出門。

冷風裹著雨滴,刷拉刷拉卷著院裏枇杷海棠沒有停歇,綠葉片片飄零幾乎落盡,風雨才意猶未盡收斂起來,不過太陽依舊不知躲在那裏。

陳長庚下值回來,姜采萍接了韁繩卻不敢說話,不過七八天臉頰就瘦削下去,眼眶也塌下去。姜采萍悄悄透口氣,去馬棚拴馬。

麥穗向來不拘小節,可陳長庚這麽明顯她自然也發現了,拉著他的手坐到火盆旁:“長庚你怎麽了,是不是孫進財欺負你?”

姐姐擔心自己,陳長庚紅著眼睛搖頭。

“是上官為難你?”

搖頭

“同僚排擠你?”

搖頭

麥穗急了:“那什麽事讓你為難,跟姐姐說姐姐幫你。”

陳長庚擡眼看麥穗,這樣溫暖的姐姐越發讓他心疼,沉痛垂下眼,火盆裏炭塊明明暗暗。陳長庚低低開口:“姐姐還記得前幾日我去一貼堂給你取藥。”

“記得,怎麽?”

從胸口緩緩吐一口氣出來,似乎能把疼痛吐出來,只是疼痛太過巨大,那口氣顫巍巍卡的哆嗦:“蘇大夫故意叫我過去,我……”他要用自己豎起一道墻,替麥穗遮擋四面八方的傷害。

“你怎麽了?”麥穗焦急的幾乎趴到陳長庚面前。

“我……”陳長庚痛苦萬分,真的痛,他替麥穗痛“我不育。”

“什麽!”麥穗驚的幾乎站起來“胡說什麽!”

陳長庚拉住麥穗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緊緊抱在懷裏,懷裏的充實減淡那熬心熬血的痛苦。

“真的,我十二歲翻越嶺,後來在軍帳打地鋪過冬,連著又去北漠伏擊渾漠汗,大半年時間傷了根本。姐姐知道我本來小時候身子骨就弱,還是你來之後才不生病的。”

竟然是這樣,麥穗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半天伸出胳膊環抱陳長庚:“沒事,別怕”

崽崽不怕。

竟然不能有孩子,酸澀嗆到鼻腔,麥穗眼眶紅了淚花漸漸沁潤。輕輕拍著陳長庚後背重復安慰:“沒事,不怕。”

屋裏安靜下來,靜靜的只有彼此呼吸心跳。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幾息,一塊木炭‘啪’一聲爆開,亮紅火星在火盆裏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