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年後

兩年多前麥穗推辭幾次姚茶約點心玩耍,姚茶慢慢也就淡了,這兩年麥穗陳長庚在姚家過的好像隱形人。

麥穗在廚房有便利,別的不說把她和陳長庚喂的飽飽的。陳長庚馬上十二瓜子臉玉色肌膚,已經有了頎長飄逸的意思。

麥穗越發高胖看著和成年人沒多大區別,唯有臉上稚氣未脫。也不知道這孩子咋長的,該長的地方不長,腰還是圓滾滾沒上沒下,沒一點小姑娘該有的婀娜嫵媚。

過兩天是陳長庚生日,每到生日前後陳長庚臉色都格外沉郁,因為他的生日要去給爹娘上墳。

麥穗坐在小板凳上打草鞋,原本她是想學陳大娘做針線陪陳長庚,可她那手實在巧不起來,最後和黃大娘兒子學了打草鞋。

打草鞋也是門手藝活,鄉下男人基本都會,可要打得好能賣錢就得點本事。麥穗跟黃大娘兒子學的不算太精,但是便宜掛在鋪子賣,一個月也能賺二三十文。

麥穗一邊把草繩穿過去,一邊覷陳長庚神色。燈火如豆陳長庚臉埋在陰影裏寫東西看不真切。

麥穗試探開口:“我聽黃大娘說都沒法出去買菜了。”

這倆年南北不是旱就是澇,好些地方人過不下去,不是逃難就是揭竿起義。奉陽張遼自稱天授王,打仗不帶糧,走哪搶哪兒有糧吃糧沒糧吃人。

奉陽離他們青合七八百地,這些日子好些難民湧過來,家家戶戶不敢開門。

“嗯”臉不擡,筆不停。

再沒下文,麥穗心理難過,崽崽越來越不愛說話,可以幾天不說一句話。

麥穗放下草鞋拍拍手,起身給陳長庚把油燈挑亮:“後天給爹娘燒紙,咱們是像往年一樣明天回去住一晚,還是後天早上回去?”

倒杯熱茶給陳長庚,順道拿起墨條慢慢研墨,陳長庚在外邊做仆人麥穗沒辦法,但在屋裏她盡量寵著他。

陳長庚停下筆,先生自著的《占元》實在磅礴,涉及天象物候太難了。

深秋的夜沁涼沁涼,陳長庚捧起茶杯暖手,眼睛隨著麥穗研墨的手慢慢動。

“先生要離開了。”

“那咱們咋辦,還去南松學堂?”麥穗急的放下墨條,跑去掀箱子看存錢。

陳長庚沒阻攔,眼睛隨著她的身影:“青合恐怕也不能長久安寧。”

“那咋辦!”麥穗心慌的不行,砰一聲合上炕櫃急急跑到陳長庚身邊:“那咱收拾東西回村子。”

陳長庚低頭抿一口熱茶,熱流慢慢浸潤心肺:“兩個法子,一把家裏糧食帶走躲到山裏,二去京城投奔兩個舅舅。”

這兩個舅舅,麥穗聽廚房程大娘說過。曹家時代為官在京城頗為富有,不過當年受陳大學士拖累幾乎被一擼到底。還是陳大娘當機立斷寫下絕親書,才堪堪沒有回家種地,不過一個被貶成城門官,一個在工部打雜。

“舅舅會收留咱們不?京城那麽遠。”麥穗臉色愁苦,陳長庚瞥了一眼麥穗,放下茶杯執筆繼續寫課業,他心裏也沒底。

“大堂兄做事謹慎,應該會派人來接,咱們等著就好。”

“哦”麥穗心裏亂如麻,無意識摸著桌子,半晌愁眉苦臉回到小板凳繼續打草鞋。

第二天姚家上上下下動起來,收拾行李要去京城。辛山散人牽著馬告辭,臨別陳長庚問:“先生真無意於天下。”

辛山散人撫著馬鬃笑:“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分分合合不過是放縱貪念,喜怒哀樂夢一場,隨他。”

陳長庚長揖:“先生一路順風。”

辛山散人踩蹬上馬,居高臨下看著剛剛十二的陳長庚:“亂世將起,知道什麽最重要?”

陳長庚沉默不語,只是揖手把腰彎的更下。

“糧食、武器,給你。”散人從袖裏掏出一把小巧匕首拋給陳長庚。

陳長庚雙手接了,馬兒似乎等的不耐煩,在原地嘶鳴踩蹄子。

拍拍馬脖子,散人最後淡笑看陳長庚一眼:“可惜了”可惜年紀太小。

辛山散人拍馬走了,陳長庚看了一會兒回到院子,果然陳進福帶幾個人來接他們。兩年多過去,人還是那些人,不過更焦瘦蒼老。

陳進福看樣子特意修過胡子才來的,整齊胡子襯著消瘦臉頰,越發掩蓋不住時日艱難。

“長庚,這些日子村裏遊蕩許多難民,要不你和麥穗兒別回去了,三叔三嬸那裏我去燒把紙一樣的。”

姜采萍神色匆忙趕來:“長庚、麥穗兒太太要去京城避亂,問你們去不去?”

帶著陳長庚和麥穗兒倒不是萬秋菩薩心腸,世道亂多帶一個人都是累贅,可陳長庚在京城好歹有親,這也是一份人情。

世道亂成這樣子,陳卓莊幾個人面色更加愁苦,但是去不去京城說實話他們也拿不了主意,幾個人都盯著陳長庚,尤其麥穗臉色焦急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