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麥穗擰過頭看陳大娘。

“那年不是你,娘不會去找姚家不會有這一門生意。這幾年不是你大包小攬家裏活計,娘哪有時間做活計,所以你花的是自己掙的。”

麥穗眼睛亮起來,嘴巴一點點咧開“嘿嘿”笑:“娘,我挺能幹的,是吧?”

“是”傻丫頭真好騙,陳大娘抿著笑拿起勺子重新喂。

“娘喂快點我不怕燙,或者娘先吃,就算面坨了我也吃得香。”

賣地換精細吃食,母親的反常讓陳長庚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他的內心慢慢焦灼,眼神長長不經意流露出警覺光芒,像極了想護住窩的小狼崽子。

陳長庚讀書越發用功,恨不能明天就考□□名。可他才開蒙兩年,就算天資聰慧勝於常人也才通讀《大學》。

陳長庚眼裏再一次沒有了麥穗,只有母親只有自己的家,他想護住的只有這些。

四月初二麥穗十一歲生辰,陳大娘特意給她長壽面裏臥了一顆荷包蛋。

麥穗吃著溏心蛋,忽然問:“是不是從我躺著就再沒下過雨?”

麥穗生在麥子灌漿的時候,沒雨水還了得,那是要欠收的。

欠收就是災年!

陳大娘頓了頓笑道:“沒事,你大堂兄出錢請木匠給村裏做兩架水車。”

“哦”麥穗有點放心繼續挑面吃。

陳大娘挺感嘆:“你堂兄召集村裏人幫忙,凡是去的中午按家裏人頭算,一人一鐵勺雜面糊糊。”

麥穗瞪大眼睛:“那得多少糧食?”

從心底嘆一口氣,似乎能把生活的重壓嘆出去,陳大娘繼續:“你大堂兄真沒看出來,既能謀劃也有善心。他說只要去幫忙,到夏收前都能領一勺糊糊。”

這一勺糊糊不知能救多少命。

“秋生去了沒?”麥穗急忙問道。

“去了”他們母子餓不死了。

麥穗安下心,有些可惜:“要是我腿好著,我也去,我愛吃糊糊。”這樣家裏能省不少糧食。

“咱不能去,你大堂兄那是救人性命呢,咱幫不上忙也不能添亂。”

被娘教訓了,麥穗吐舌頭,眯著眼睛仰起臉笑容討好。

“快吃吧”陳大娘捏捏麥穗圓臉,肉乎乎的,圓臉大眼睛,笑起來牙齒白白的招人喜歡。

也不知道崽崽什麽時候能開竅,麥穗性情開朗長的也討喜。

陳大娘又嘲笑自己,孩子才幾歲亂想什麽呢?壓下心思陳大娘教導麥穗。

“做人的風骨就要在這時體現出來,大是大非面前不能貪圖小利,知道嗎?”

“知道了娘”笑嘻嘻

麥穗香噴噴吸溜幾口面,又想起來:“還是要去的,咱不領面糊糊就好,忙還是要幫的。”

“對,穗兒說得對。”陳大娘笑容欣慰,多通透的孩子,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說不定還是好事呢,按例遇到災年稅糧都會減幾成。”陳大娘琢磨。

“那太好了!”笑容燦爛好像陽光。

只是很多年後麥穗想起這一年還覺得像是一場夢,一場荒誕不經的夢。

夏糧沒有減稅反而多了兩成,差役帶著府兵來刀槍林立:“潞安道大旱都到了易子而食人吃人的境界,你們多交點稅糧救濟他們怎麽了!”

夏收過去還能熬,七八月不知從哪裏飛來蝗蟲,青合縣雖然不嚴重,卻也是實打實的災年。

支撐了許久的陳卓莊,終於有人開始剝樹皮,秋生也拿著菜刀走進樹林。

“榆樹皮面挺好吃的熬成糊糊香,摻到面裏勁道。”

“可不是”面黃肌瘦的村人互相安慰。

十月初二麥穗記得特別清,陳長庚剛過完九歲生日,她背著柴回家,看到對門卓阿玉跟著一個三十左右歲男人出來,手裏挎著一個小包袱。

她娘在門縫裏看,看見閨女回頭‘砰’一聲關上門,麥穗看到阿玉娘哭了。

“阿玉,這是你要跟的人?”麥穗背著柴過來問。

卓阿玉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點了點頭:“嗯”

許是肩膀壓得疼,麥穗脊背用力把柴往上顛了顛:“……挺好的,你看我也是童養媳……”

麥穗有些說不下去,男人那麽大,能容阿玉再長兩年不?阿玉不到十三。

“嗯”一向不太和村裏孩子瘋跑的卓阿玉,不知信沒信,嗯了一聲跟男人走了。

麥穗背著柴久久看著阿玉背影。

“爹!賣我,別賣阿義,求你爹要賣賣我!”王善哭喊的聲音驚醒麥穗。

要賣阿義?

她把柴一扔跑到王善家門口,王善被他爹扯住,阿義被伢子領著邊走邊回頭。

“哥,別難過,我去吃好的。”

王善瘋了一樣甩開他爹追:“阿義!大叔求你,求你換我好不好!”

王善娘那個憨憨的婦人,爆發:“王善,你逼死爹娘才安心是不!”字字啼血聲聲帶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