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大娘唬了一跳,連忙拉住滿炕蹦跶的麥穗:“怎麽了,怎麽了?”
麥穗捂著屁股叫喚:“疼死了,好像被針紮了。”
陳大娘連忙查看果然炕上有一枚針,只是讓人想不通的是,那針怎麽端端正正針尖朝上紮在褥子上,總不能誰從褥子下邊往上縫?
不過世上湊巧的事總是很多,陳大娘安慰麥穗:“該是娘把針落在炕上……”
陳長庚攔住他娘話頭脆生生開口:“姐姐說不怕疼。”忽閃忽閃眼睛看麥穗。
麥穗揉揉屁股跪坐到炕桌旁,很豪爽:“就剛開始沒防備疼一下,沒事”
陳長庚擡手拿了一個窩窩頭慢慢咬一口。
吃完飯麥穗就忙碌起來,先是系上圍裙洗鍋。她人還小但是不影響幹活,吭吃吭吃把樹墩推到鍋台前,鍋裏一點殘渣菜葉撈著吃了。
碗碟都放到鍋裏,麥穗拿著瓢趴在缸沿上舀水。水位有點淺,她伸長胳膊半個身子都探進缸裏……
陳長庚悄無聲息走到廚房門口,看到麥穗屁股翹在缸沿上,外邊只留一雙長腿腳尖蹦著微顫顫勾著地面,這場面讓他微微眼沉。
麥穗勾到半瓢水蹺蹺板一樣晃晃身體腰腹用力,從缸沿滑下來猛不防看到陳長庚背著光靜悄悄站在廚房門口。
“噯,嚇我一跳”麥穗穩住水瓢“崽崽等姐姐幹嘛?”
陳長庚沉默不語。
“崽崽是不是想姐姐帶你出去玩?”麥穗舉著瓢笑眯眯“等姐姐收拾完廚房。”
陳長庚沉默走開,那法子太蠢了。
麥穗倒想做個威風大姐帶著陳長庚在村裏溜達,但她其實挺忙的,收拾完廚房到西廂草房尋出一把小鋤頭。
陳大娘家二十來畝地都租出去了,家裏農具實在不咋樣。麥穗看著半生銹的鋤頭不是很滿意,出去找領著王義瞎溜達的王善到家來。
王善幾乎沒來過陳家,對幹凈整齊的三間瓦房有些陌生的敬畏。
麥穗把王善領到磨石前,讓他幫忙磨磨鋤頭。王善快十歲其實也不會但到底是男孩子,回憶著父親的樣子,一會兒也歪歪扭扭刺啦響。
麥穗去廚下掰了半塊窩頭給王義當零嘴,又去屋裏叫陳長庚出來玩。陳長庚自然不願意,可是陳大娘明顯是鼓勵的。
“崽崽乖,跟姐姐走,別鬧娘做活。”麥穗學著陳大娘樣子‘慈愛的’哄勸。
……陳長庚
沒人給陳長庚撐腰,為了不再次被麥穗拖走,陳長庚沉著臉下炕。
麥穗歡歡喜喜拉起陳長庚的手往外跑:“走,姐姐帶你玩。”
小短腿跟不上麥穗,陳長庚又被拉的趔趔趄趄。屋檐下王善給鋤頭上灑點水刺啦刺啦,細胳膊打著晃磨鋤頭。王義橫一道豎一道泥花臉吃窩頭,只有一雙眼睛黑白幹凈。
麥穗彎著腰雙手撐住膝蓋,一邊看一邊說話:“等崽崽長大就可以自己收拾農具了。”
本來還好奇的陳長庚別過眼看別處,入眼王義爪子正把最後一塊窩頭拍到嘴裏。
……陳長庚,再換個方向。
半銹的鋤頭總算有點毛躁光亮,王善問麥穗:“你收拾這個做什麽?”
麥穗接過鋤頭:“能栽蒜了我給後院點幾行蒜,冬天有菜葉吃。”
七月半栽早蒜,這時候確實正當季。王善猶豫了下:“我幫你?”
麥穗一手提溜鋤頭,一手拉起陳長庚微涼小手:“一點點地方,不用,再說家裏就這一把小鋤頭。”
小鋤頭莊戶人家幾乎家家都有,但農具是莊戶人根本輕易不外借,更何況不當家的孩子想給別人家用。
王善當然也明白,他學著麥穗拉起王義的手,忽然有些含糊:“前幾年還了些糊塗話,你讓崽崽別生氣了。”
“你說什麽崽崽生氣了?”麥穗有點好奇,她沒發現陳長庚的手開始發涼,不等王善回答又不在意的說“沒事,崽崽有點小心眼愛鬧性子,你有好吃的給崽崽拿來當賠禮就好。”
小心眼愛鬧性子?陳長庚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往屋裏跑。
“哎,不是……”王善到底垂下頭“為那事我爹娘狠揍了我一頓,可是崽崽再也不出來玩了。”
“說什麽了?這麽嚴重。”麥穗真好奇了。
王善囁囁:“就村裏人胡話,說崽崽掃把星生下來克死爺爺,沒兩天克死親爹。”
‘掃把星,掃把星,先克爺爺後克爹。’王善想起那時候圍著崽崽起哄,就覺得臉紅:“我娘說那是村裏人胡說……”
“哎,你幹什麽去”話沒說完王善發現麥穗去了廚房,很快又手裏提著一根柴火棍出來。
麥穗幾步走到王善面前,提起柴火棍劈頭揍的噼裏啪啦:“揍死你,看我們崽崽沒姐姐好欺負是不是?”
王善護著頭臉哇哩哇啦叫著跑了,王義愣了愣呆呆看麥穗,麥穗舉起柴火棍虎頭虎臉:“還不滾!”